的脸。
旁边的官兵纷纷朝着干柴中倒着火油,不远处有大批妇孺在嘶声力竭的哭着,却被人拦住不得靠近。
火把被丢进了柴堆中,那人的脸也彻底露了出来,美眸顿时睁大。
手不由自主的握上玄光镜,追逸,怎么会是追逸,他在干什么?
火苗随着黑色的烟雾从木板下飘了出来,隔着玄光镜姒晗几乎都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火势越来越大,姒晗心底焦急。
灭火啊!
为什么,追逸怎么会在焚民,他们是犯了什么事情?
火越烧越大,百姓们眼中呈现痛苦之色。
画面一黑,像是回忆录一般,但是姒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转头问药童,“那是什么,百姓们犯了何事,为什么要烧死他们?”
“还不是因为娘娘?”药童拿回镜子。
“因为……我?”姒晗顿时僵住。
“娘娘不能孕育子嗣,朝中大臣纷纷让王上另立王后与嫔妃,王上拒绝,李侍郎以死谏言,此事被传到了宫外,王上生气,反而将李侍郎一家上下都吊在了城门口勒令不许提起此事,却不想反而引起了民愤,加上一些谣言,给娘娘贯上了妖妃之名。
现在万民以血书请命赐娘娘死罪,就在邑邬城外,王上下令火刑。王上让宫中不许谈论,若是传到娘娘耳朵里统统杀无赦,所以娘娘不知晓,现在百姓们只怕已经在水深火热当中。
师傅说,娘娘既然已经不是阳世之人何必要带来那么多罪孽,所以希望娘娘能够为大峪着想……毕竟,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药童长话短说。
“师傅让我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娘娘若是不信,今日可找追统领求证……我是偷偷溜出来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又会惹来怀疑的……”说完药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姒晗,并且在姒晗耳边耳语了几句,姒晗身子瞬间僵硬,药童后退一步,朝着姒晗颔首后连忙跑开。
“娘娘……”
远处锦如的声音传过来,姒晗顿时回神装好药瓶,转身离开。
动作有些蹒跚,看到锦如的时候也有些恍惚。
锦如连忙扶着姒晗回宫,“娘娘您是不舒服吗,奴婢马上去熬药。”
不等姒晗开口,锦如就去熬药了。
姒晗才回过神,想到方才药童说的话,连忙起身,绕开了宫人,到了观月阁,在观月阁底下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上去。
王宫的最高处以东的地方,就在城门外。
黑色的烟袅袅升起,就像是战场上的狼烟,只有姒晗颤抖着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去问长侯烈风,但是想到了药童的话。
王上勒令宫中不许传到娘娘的耳里,否则统统杀无赦。
娘娘已非阳世之人,又何必造如此杀孽呢?
一句句,都提醒着姒晗,长侯烈风已经疯了,她要理智。
快速的转过身,又匆匆回到蟾宫。
蟾宫上下乱成了一团,看到她回来,锦如才放下心,“娘娘您去哪儿了,让奴婢们好找。”
“去散了散心,无事。”
“娘娘,药已经好了。”锦如递上汤药。
姒晗看了一眼,却是别过头,“不喝了,苦。”
“可是娘娘……”锦如看姒晗脸色不好,“不喝药您的身子会难受……”
“巫师只是走一段时间,又不是不回来,这药着实喝的有些腻了……”姒晗委婉推拒,“我现在好些了,你放着吧,若是我不舒服了,你热热我再喝也不迟。”
锦如只得作罢。
“对了,你今日去看看追逸吧。”姒晗突然开口,锦如吓了一跳。
“娘娘为何如此突然?”
“你还记得前两日,追逸与展大人大打出手的事情吗?那是因为追逸误会了你和展大人的关系,可见追逸对你的心思,你们俩是两情相悦,你又为何避之不及呢?”
锦如顿时面色犹豫,忍不住向姒晗吐露心思。
“娘娘,奴婢……奴婢怕耽搁了追统领。”
姒晗才反应过来。
锦如是还记得她的身子,若非戌光的药撑着,她现在也是个病秧子,所以怕拖累追逸。
拖累……
像是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锦如尚且如此担忧,她却从来没想过,她只想着自己时间不多,这颗心在见到长侯烈风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为了他而跳动的,所以一味的由着自己的心,绝不能让自己的心留遗憾,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带来了灾难,难道,她真的是祸害?
“娘娘?”锦如见姒晗又开始失神,叫了一声。
姒晗回过神,连忙握住锦如的手,“锦如,人的一生只有一次。”
起身理了理锦如的两鬓,“你们是两情相悦,如果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不要做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锦如愣了好一会儿,才惶惶然的回道,“娘娘,奴婢晓得了。”
下午,听闻追逸回来,锦如就急匆匆的赶去找他。
本以为该是高兴地,却不想追逸看到她,眼底反而是一片呆滞,让锦如愣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追逸颓然的坐在了花台边,撑着头,满脑子都是那一群被烧死的百姓。
万民上书,除去老弱妇孺,整整三千名男子。
理智告诉他要阻止,但是命令却让他不能反抗,两天前展逸已经清点了甄家军残部,现在在去军营的路上,只怕听不到这些消息了。
自从做王上的死士以来,手刃的都是叛军暴民奸佞之人,可是这一次,却是一群无辜的百姓。
明知道无辜,他却不阻止王上,他也是刽子手。
他的手上满是无辜百姓的鲜血。
“追……追大哥?”锦如见追逸似乎有些不对劲,想了想去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追逸顿时回神抬头看见锦如,心底有了些许起伏却被更多的压抑抑制。
本是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追逸努力的压抑住眼底黑暗的情绪,“锦如……你来找我,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追大哥,前段时间对不起……我……骗了你……”锦如惶惶开口。
却像是在追逸刚刚沉入暗黑的心底,点亮了一把火苗。
“你……你说什么?”
锦如从怀中拿出一方腰带,“好久之前这条腰带就已经绣好了,可是锦如一直不敢送出手,今日娘娘说了一番话,锦如却是骤然醒悟……”
追逸接过腰带,这还是他这辈子以来,第一次有人为他做的贴身之物。
“锦如一直怕耽误追大哥,可是娘娘说及时行乐,只要相信世上未必没有奇迹,所以锦如才鼓起勇气,若是追大哥不嫌弃,锦如愿意……”等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追逸一把抱住。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坠入深渊了。
可是锦如出现了。
抱着锦如,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锦如先是一惊,感觉到追逸低低的抽泣,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过了好久好久,追逸才停下。
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对……对不起……”动作慌慌张张,反而显得有些笨拙,一失往日的精明模样。
逗笑了锦如,好一会儿俩人才停下来。
锦如看到追逸收下了腰带,心中才有甜丝丝的感觉,但想到方才追逸的模样,便忍不住道,“追大哥,可是有心事,若是有的话,可否对锦如一说。”
在这一瞬间,追逸的心情是复杂的。
可是,能够阻止王上的只有月嫔娘娘,若是没有人告诉月嫔娘娘,那么王上只会一错再错。
于是追逸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锦如。
并且嘱咐锦如不能外传,因为王上下令此事不能让娘娘知晓,若是娘娘想要阻止王上,希望娘娘能够另寻法子。
说这话的时候,追逸眼底,是有一些复杂的情绪的,他既希望锦如告诉娘娘,可是又不希望锦如卷入其中。
锦如哪里感觉不到,外头这是要逼死娘娘啊,这样的情况她还能告诉娘娘吗?
蟾宫内,姒晗也一直在等着锦如回来,虽然看到了,可是她仍旧想再最后确认一番。
却不想锦如神色莫名,姒晗上前叫了一声,锦如才回过神,“是……娘娘,似乎该用晚膳了,奴婢这就去叫小厨房准备……”
正准备转过身,被姒晗一把拉住。
“你怎么了?”
姒晗皱眉。
“没……没什么……王上过会儿该来了,再不去,小厨房就该来不及了……”
听到锦如这样说,姒晗缓缓松了手,笑道,“你去吧!吩咐小厨房今晚的菜清淡些,最近王上有些上火。”
“是。”
在锦如走后,姒晗端起了桌上那一碗已经冷了的汤药,一点一点的,将它倒入角落的盆栽中。
从锦如闪躲的眼神里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锦如一定是从追逸那里听到了什么不敢面对她的消息。
看着空了的碗,所有过往像是篇章一般断断续续的翻过,好一会儿才恢复理智。
从药童给她的小药瓶中倒出一颗红的像血的药碗,闭着眼一口吞咽而下。
结束吧,一切从她开始,现在也从她这里结束。
锦如回来的时候,看到桌上顿时回过神担忧道,“娘娘,药还是凉的,你怎么就喝了?”
姒晗的手有些发凉,“无碍,终归都是要吃的,锦如,还没问你,你去寻了追逸可是有说了什么?”
锦如下意识的摇头,抿唇不敢看姒晗。
姒晗也不问,只是怅然道,“前些日子王上找我说,追逸至今尚未成家,想从我身边给他指一个,你若是不愿意,那就……”
“没……”锦如一听也急了,“娘娘……”
却见姒晗笑着,“放心吧,是你的就是你的,指不了旁人去。”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锦如也反应过来。
看到姒晗,心里兜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说与不说都是错的。
但是一直瞒着未必是好的,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娘娘,奴婢今日听……”
“不用说了。”却不想姒晗推了推她的手,“王上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你告诉了我,反而让宫里难做了……”
锦如顿时有些诧异,但是已经被姒晗起身推了出去,“好了,你去忙你的。”
一直到门关上,锦如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她总觉得娘娘好像已经知道了?
很晚的时候,四海才传来话,“王上政事繁忙,今晚就歇在元殿内,不过来陪娘娘了,还请娘娘好生照顾自己。”
姒晗面色如常的应下。
今日才发生那样的事情,长侯烈风怎么可能闲下呢,只怕现在折子已经堆积成山了,几乎可以想象长侯烈风现在的模样。
到了晚上,停药的效用就来了。
密密麻麻的疼从心脏中一点一点的传来,让姒晗忍不住蜷缩在床上。
但这样的疼她尚且还能忍受,只是她知道的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更加的痛苦,食心蛊会一点一点的啃食她的心脏,但是却会因为她的愈合能力导致她只能翻来覆去的疼,一直到食心蛊爬到心脏最深处,将那一根看不见的,却属于她和这具肉体的牵连线剪断。
第二天早上,姒晗比往常睡的更久一些。
锦如唤了很久,却总觉得姒晗的脸色有些异常,用了膳熬了药,姒晗以烫为由搁置了一会儿,打发了进入去拿些东西,再一次将药倒入了盆栽中。
锦如回来的时候依旧觉得奇怪。
到了晚上,长侯烈风照例只是让人来知会了一声,锦如本已经睡下,却听到微微的响动,发现有些不妥,连忙去看了看,打开门,只看见,姒晗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冷汗潺潺。
心头顿时一紧,“娘娘!”连忙扶起了姒晗。
看到姒晗捂住自己的胸口,手脚缠头,一脸痛苦之色几乎疼的不能自已。
不会啊,昨日才拿的药,今日娘娘怎么就犯病了。
“娘娘,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锦如将姒晗扶到床上,转头就想叫人,手却被姒晗拉住。
“不……不要……”虚弱的声音从姒晗口中传来。
但锦如仍旧听的清楚。
不可思议的回过头,鼻翼间传来淡淡的药味,药味的源头正是床头的盆栽,锦如才反应过来,娘娘根本就没有吃药!
“娘娘……您……这是为什么……”锦如声音有些颤抖,难怪娘娘就不让她说了。
无声无息死于病症,不会连累宫人,也不用再让王上背上骂名。
姒晗勾了勾唇,眼神有些迷离。
迷迷糊糊的,姒晗说了好多好多的话,锦如都听着。
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锦如都听了进去,但是姒晗却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是对谁说的。
好多不能对长侯烈风说的话,想趁这个时候,倾吐而尽,不管是不是他说的都可以。
第三日,长侯烈风终于来了,盯着一双青黑的眼,眼睛里满是红丝与血光,姒晗看过去长侯烈风的额头似乎隐隐有一丝黑气,但是在看到姒晗的那一刹那,黑气就消散了。
“怎么会这样?”长侯烈风看到姒晗,声音顿时一厉,“为何没有人来告诉孤!”
姒晗脸色苍白,虚弱的倚在床上,轻咳。
“娘娘说只是一点小风寒,大略是前些日子早上出去采花露导致的,过几日便好。王上政务繁忙,所以不想打扰王上。”锦如声音沙哑,听起来倒像是一并受了风寒。
长侯烈风握住姒晗的手,“谁都没有你重要,四海,将东西搬进西厢房,从今日起,孤就在蟾宫内处理政务。”
而后对锦如道,“孤听着你的声音也有些许不对,换个健康的宫人过来。”
锦如有些迟疑的看着姒晗,最后还是无奈的颔首。
太医开了伤寒的药来,长侯烈风亲自喂姒晗喝下,又陪了姒晗好一会儿,俩人倒是什么都没说,一个白脸,一个红眼,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都傻傻的笑了。
四海依照长侯烈风的吩咐,将东西搬进了西厢房,因为不能让姒晗看见,长侯烈风还是不能时刻看着姒晗。
这两日,城中有不少哭喊之人,那一日上了火刑的家属,纷纷纠缠在朝臣府邸面前。
众多大臣皆是请辞,不愿意再理会此事,仍旧有人在坚持,却已被他革职,现在朝堂上的人寥寥无几,也没有上朝的意义,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在坚持。
每一日,都有人撞死在王宫的城墙外,腥味弥漫着整个邑邬,像是人间地狱。
可是长侯烈风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想要让她离开他的人……
都应该去死。
长侯烈风一直忙到深夜,回到寝宫内的时候姒晗已经睡着了。
长侯烈风才在外头让四海替他取下外裳才进去,脚步轻声,走到姒晗身边,只见她睡的安稳,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就是脸色有些白。
周遭静的,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合衣躺下,侧身拥住姒晗,一股凉意从长侯烈风怀中传来,似乎要将长侯烈风冻僵。
长侯烈风顿时睁眼,身子剧烈一颤,怀中的人始终一动不动。
“来人!”一声怒嚎响彻蟾宫。
“王上,何事!”
“叫太医!”
刚刚熄灭的灯再一次亮起来,长侯烈风的手有些抖,摸着姒晗的脸,依旧是冰凉一片,鼻尖只有微弱的呼吸,但是若非仔细,根本就感觉不到。
太医匆匆赶来,战战兢兢的为姒晗把脉。
已有前车之鉴,太医院如今是如履薄冰,为首的太医只能赌一把道,“王上为今之计还是先请回巫师要紧,微臣们只是凡人,只怕难有回天之力。”
说着,便让人用被子盖住姒晗,然后伸手朝着姒晗的心脏处,重重的压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每次都在祈祷着,若是救不回来,只怕这一次太医院在劫难逃。
房内,静的落针可闻。
好不容易,才听到一阵嘤咛,太医院的人大喜,“王上,娘娘醒过来了。”
长侯烈风这才犹如云开月明,快步走回姒晗身边。
周边的人说了什么他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刚才心脏好疼,疼的像被人突然生生挖走了一块。
温热的眼泪打在姒晗的眼睫上,很快又擦去。
“鱼儿,没事了,你会没事的,巫师马上就回来,孤一直在,你别怕。”语气有些颤抖,极力轻快道,但抱着姒晗的手却是握的死死的。
姒晗从黑暗中醒过来,心脏有些麻木,在听到长侯烈风的声音后,霎时回神。
还好,还差一点,她以为她连最后的话都不能说了。
一点一点的掰开长侯烈风攥紧的手,露出手心那深邃绵长的手纹,纤细的如同白玉般的手印了上去。
“王上……鱼儿的时间……到了……”刺青终究是刺青。
长侯烈风咬牙,红着眼睛道,“不会的,有孤在。天不敢要你的命。”
姒晗勾了勾唇,将长侯烈风的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缓缓摩挲,清亮的眼眸里倒映着的都是餍足的神情。
上一次,她端庄典雅大方得体,得大峪赞颂却没能得到长侯烈风的深爱。
这一次,她成了百姓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妃,可是长侯烈风却为了她几欲成魔。
够了,她已经满足了。
“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活不长的,可是……我放不下你,我知道我该走了,我怕你忘了我,但是我又希望你忘了我……你是大峪意气风发的王上,是坐拥美人三千的长侯烈风,我不能奢望你是我一个人的……”
姒晗一字一句,像是交代遗言一般,每一个字都沉重的砸进长侯烈风的心里。
眼眸一亮,“但是臣妾还想求王上一件事……”
“孤不听!你也不准说!”长侯烈风顿时咬牙道,“追逸!去将巫师追回来!”
外头的追逸一听,下意识的拱手转身就离开。
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突变。
夜半三更,离开蟾宫的时候,却不想一只小手从黑暗中拉住他。
回过头,正对上锦如朝他摇摇头。
追逸一愣。
锦如朝他咧嘴笑了,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就从脸上落了下来,印着月光,让人格外心疼。
“娘娘说,她这次真的要走了,追大哥不必为她再去奔波了……”
第一卷 饮恨长归_71.自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