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人正在埋野莓核,埋完还拍了拍土,像极了当年那个小姑娘。
洛尘往回走时,看见那个如今能辨认草药的姑娘正蹲在篱笆下,往旧木盒里放东西。是个用忍冬藤编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着野莓核、光脉草的种子,还有半片吉他弦的拓印。“阿婆说,木盒不该只装旧故事。”她把篮子摆好,又往盒里添了把新采的忍冬藤,“新的种子放进去,才能长出新的念想。”
木盒被盖上时,定石上的字突然漾起层光。“所有寻找,终会落在脚下”的“下”字旁边,多了道新的刻痕,像片刚冒头的芽。洛尘知道,这是木盒自己刻的——它在记,记着每个往里面放东西的人,记着每个正在发生的瞬间。
午后的阳光穿过忍冬藤的缝隙,在木盒上织出张细碎的网。网眼里漏下的光斑落在地上,竟拼出了张新的地图。不是星图那样的坐标,而是张活的地图:沙洲上的光脉草在地图上长成片绿,青丘的铜铃树在地图上晃出金点,琴行的窗台上多了道琴弦的印,归宿屿的码头边添了个小小的缆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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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先生,灯节剩下的灯架,孩子们想改造成花架。”美术老师抱着捆竹条走过来,竹条上还缠着去年灯节的麻绳,“说要种上从沙洲寄来的草,等明年忍冬藤开花时,让花架上既有旧灯的暖,又有新草的光。”
洛尘看着竹条上的麻绳,突然想起归航绳的结。那些曾经需要他去系的绳结,如今正被无数双手系着:孩子们系着花架的绳,渔民系着码头的缆,实验室的实习生系着标本夹的带,青丘的孩子系着铜铃的线。每个结被拉紧时,都会晃出点光,像渊烬核心在轻轻眨眼。
傍晚时,旧木盒里的忍冬藤须突然长得飞快,顺着木盒的边缘往上爬,缠在了定石的刻痕上。刻痕里的字被藤须一绕,竟渗出些金色的汁液,滴在土里。土里立刻冒出片新的绿,是光脉草的嫩芽,芽尖顶着颗小小的星,星的光里,藏着句没写完的话:“此岸的故事……”
洛尘往土里浇了点茶水,茶水渗下去的地方,星光明亮了些,把那句话补全了:“此岸的故事,从来不是终点,是下颗种子的起点。”
他抬头时,看见远处的灯架已经搭好了。孩子们正往竹条上绑光脉草的种子,美术老师在旁边帮忙扶着架子,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忍冬藤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张新的网,网里兜着风、兜着光、兜着无数个正在发芽的明天。
旧木盒的盖子被风轻轻吹开,里面的归航绳顺着藤须爬出来,往灯架的方向伸去。绳头的光落在个正往竹条上系绳的小男孩手上,男孩愣了愣,低头看见自己掌心浮出个小小的“岸”字,和洛尘当年掌心的那个字,一模一样。
洛尘笑了笑,转身往茶壶里添了新水。水开时的热气混着忍冬藤的余香,漫过篱笆,漫过灯架,漫过小镇的屋顶,往更远的地方飘去——那里,新的渡叶正在根脉河的下游发芽,新的种子正被风带向青丘的花海,新的缆绳正在归宿屿的码头被系紧,新的铜铃正在某个孩子的手里,摇出清清脆脆的响。
所有的光,都在往脚下的土地里钻,往心里长。就像定石上的刻痕,会被新的藤须覆盖,却又在土里留下更深的印;就像旧木盒里的故事,会被新的种子压住,却又在发芽时,长出更鲜活的模样。
夜色漫上来时,灯架上的第一颗种子发芽了。嫩黄的芽尖顶开泥土,冒出点怯生生的光,像个刚睁开的眼睛。洛尘看着那点光,突然明白第十六卷的故事该从哪里开始——就从这颗冒芽的种子开始,从这双系绳的小手开始,从这片永远在生长的此岸开始。
毕竟,心安处的光,从来都不是等来的,是自己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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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木盒里的新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