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青瓦，城南旧巷就飘起了甜丝丝的焦糖香。
苏小棠站在34;棠火阁34;朱漆门前，指尖抚过新挂的匾额——黑檀木底，鎏金大字，34;棠火阁34;三个字还带着漆匠连夜赶工的余温。
34;小棠姐！
灶上的松子糖化了！34;后厨传来帮厨阿巧的喊叫声。
她转身时，月白围裙角扫过门槛上的红绸，那是她天没亮就亲自系的，图个开张吉利。
34;别急。34;苏小棠撩起门帘钻进后厨，青砖地上还沾着昨夜清洗的水痕。
最里侧的三眼灶正34;呼呼34;吐着火舌，中间那口铸铁锅是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正熬着松子糖，琥珀色的糖浆在锅中打着旋儿，映得她眉梢都是亮的。
34;火小半分。34;她屈指敲了敲灶门，掌勺的张叔立刻抽走半块松炭。
糖浆的气泡顿时从剧烈翻涌变成细密的小泡，像撒了把碎金在锅里。
苏小棠舀起一勺，拉成细丝时恰好能绕住竹筷三圈——正是老厨头教的34;拉丝三转34;火候。
34;阿巧，把糖丝缠在山楂串上。34;她转身时，发间的素银簪晃了晃，尾端的糖渍在晨光里泛着淡金，34;今日头客，得让人家尝出个39;甜而不腻，酸得透亮39;。34;
卯时三刻，朱漆门34;吱呀34;一声被推开。
第一个客人是个挑着菜担的老丈，裤脚还沾着晨露：34;姑娘，听说这儿卖家常味儿？34;
34;正是。34;苏小棠笑着引他到临窗的榆木桌前，34;今日头席，送您碗糖霜山楂。34;老丈咬下第一口时，糖壳34;咔嚓34;裂开，山楂的酸脆裹着蜜甜直窜到天灵盖，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34;这味儿......像我那死了二十年的老婆子熬的！34;
随着老丈的惊叹，巷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涌进来。
卖绣品的小娘子、扛着书箱的学子、提鸟笼的大爷，连隔壁绸缎庄的掌柜都关了门来凑热闹。
当34;棠火三重奏34;的菜牌挂出时，堂里的议论声哄地涨了起来。
34;山珍慢烤、鱼片快炒、文火收汁？34;穿青衫的学子扶了扶眼镜，34;这火候得换三口锅吧？34;
34;正是。34;苏小棠系紧围裙，目光扫过后厨的三眼灶，34;第一重炭火，得把松茸的鲜煨进骨髓里；第二重油火，鱼片要在滚油里打个转儿就捞，嫩得能抿化；第三重文火......34;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老厨头留下的铸铁锅，34;是要把前两重的味，熬成锅的魂。34;
后厨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
陆明渊倚在巷口的梧桐树下，月白锦袍外罩着件灰布斗篷，帽檐压得低低的。
他望着苏小棠在灶前穿梭的身影——她时而踮脚调整吊在梁上的竹编蒸笼，时而蹲下拨弄灶膛里的炭，发梢沾着细汗，却比从前在御膳房时更有光彩。
34;客官里边请！34;跑堂的小二掀开帘子，陆明渊这才抬步进去，挑了最角落的桌子。
他刚坐下，就见苏小棠端着第一重的山珍煲过来，砂锅盖揭开时，白雾裹着松露、竹荪、野山鸡的香气扑出来，连邻桌的老丈都伸长了脖子。
34;好香。34;陆明渊低头夹起一片松茸，齿尖刚触到菌盖，瞳孔微微一缩——这松茸烤得极透，内里却还带着山涧晨露般的清润，分明没有34;本味感知34;的能力。
他抬眼时，正撞见苏小棠转身的侧影。
她在给学子解释火候，手指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像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乐舞。
第二重的油爆鱼片端上来时，瓷盘边沿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油花。
陆明渊用银筷夹起鱼片，鱼肉在筷尖颤得像要化了，送入口中却是外酥里嫩，油香裹着鱼肉的鲜甜在舌尖炸开。
他忽然想起御书房里她说的34;守着一口干净的锅34;，此刻再看她，哪里是守锅，分明是把每口锅都养出了灵。
第三重的文火收汁是最后上的。
苏小棠亲自端着黑陶钵，钵盖一掀，前两重的鲜香突然凝出一缕回甘，像春茶里泡开的桂花。34;这是用前两锅的汤吊的芡。34;她笑着解释，34;锅吃惯了好味，会自己往汤里添东西。34;
堂里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穿青衫的学子拍着桌子喊34;妙哉34;，老丈抹着眼泪说34;活了六十岁没吃过这么熨帖的34;，连绸缎庄掌柜都掏出算盘：34;姑娘，我家那口子月子里没胃口，能单做这个三重奏不？34;
陆明渊垂眸抿了口茶，茶盏边沿还沾着他刚才敲出的指痕。
他望着苏小棠被围在中间的身影，她的笑比灶火还亮，可他知道，这亮底下藏着多少半夜擦锅的岁月，多少次被火候呛得咳嗽的清晨。
他指尖摩挲着茶盏，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在暗卫密报里看到的——有几拨人打听34;棠火阁34;的背景，还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在巷口转悠了三日。
日头渐渐西斜，堂里的客人陆续散去。
苏小棠站在门口送完最后一拨，转身时看见角落的桌子空着，茶盏里还剩半杯冷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弯下腰，在椅面上摸到个温热的玉扳指——是陆明渊常用的那枚，刻着34;明渊34;二字的阴文。
34;小棠姐！34;阿巧从后厨探出头，34;张叔说灶上的汤要收了，您快来看看。34;
苏小棠应了一声，刚要往后厨走，眼角忽然扫到巷口的梧桐树下。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有个穿灰布破袄的老头正扶着树干，佝偻着背往这边张望。
他手里提着个豁口的陶碗，碗沿沾着星星点点的饭粒，在夕阳下泛着浅黄的光。
34;阿巧，34;苏小棠解下围裙搭在臂弯，34;把灶上的火压半分，我去去就来。34;
她踩着青石板往巷口走，春风卷起她的裙角，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
那老头见她走近，慌忙把陶碗往身后藏，可苏小棠已经看清了——碗底沉着半块冷馒头，沾着些草屑。
34;老人家，34;她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声音轻得像落在灶上的雪，34;可要用些热乎的？34;
老头的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没出声。
苏小棠转身往回走，裙角扫过他脚边的碎砖。
第241章 棠火成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