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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粗陶碗,碗里浮着雪白的豆腐,嫩得能看见碗底的花纹,青菜叶切得极细,像撒了把翡翠末,汤面上飘着几点金黄的油花,还冒着袅袅热气。
     34;趁热。34;她把碗递过去,34;素菜豆腐羹,暖胃。34;
     老头颤巍巍接过,吹了吹汤面,喝第一口时,眼泪34;啪嗒34;掉进碗里。
     苏小棠没说话,转身往回走,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夕阳,碎成一片一片的金。
     后厨的灶火还在34;噼啪34;响着,把新劈的枣木烧得通红。
     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响,34;叮34;的一声,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掠过34;棠火阁34;的匾额,往春深处去了。
     老乞丐捧着陶碗的手抖得厉害,浑浊的眼泪砸在汤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吸了吸鼻子,喉结上下滚动:34;我...我娘活着时,总在冬夜里给我熬这个。34;他用袖口擦了擦脸,抬头时皱纹里还沾着泪,34;那时候家里穷,豆腐要省着吃,她就把豆腐切得比头发丝还细,说39;娃,这是娘给你攒的星星39;。34;
     堂里的议论声突然断了。
     阿巧端着空盘的手停在半空,张叔握着锅铲的指节发白,连方才拍桌子的青衫学子都抿紧了嘴。
     苏小棠站在门槛边,夕阳透过她的发梢落进眼里,把那些亮晶晶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她走过去,蹲在老乞丐跟前,从围裙兜里摸出块帕子:34;老人家,再喝口热汤?34;
     老乞丐摇头,把碗递回来时,指腹反复蹭着碗沿——那是苏小棠特意挑的粗陶,烧得温温的,像极了当年他娘用的那口裂了缝的砂锅。34;姑娘,34;他哑着嗓子,34;能让我再摸摸这碗么?34;苏小棠没说话,轻轻把碗推回他掌心。
     这一幕被跑堂的小二看了个正着。
     第二日天没亮,34;棠火阁的豆腐羹能勾人魂34;的话就顺着早市的菜担子传开了。
     卖菜的老妇说给绣娘听,绣娘说给绸缎庄掌柜听,掌柜的外甥在码头上当搬运工,转身就告诉了刚下船的徽州商人。
     卯时三刻,棠火阁的朱漆门被拍得34;咚咚34;响。
     苏小棠正蹲在后厨擦老厨头留下的铸铁锅,阿巧掀帘进来时,发梢都带着风:34;小棠姐!
     外头来了三个穿锦缎的,说从金陵赶了三日路,就为尝那碗勾魂汤!34;
     她起身时,围裙上沾了块锅灰。
     等擦净手走到前堂,就见三个商人正围着老乞丐坐过的桌子打转。
     中间那个穿月白杭绸的中年男人一转头,腰间的和田玉坠子晃得人眼晕:34;姑娘就是苏掌事?
     在下姓周,在金陵开着三家饭庄。34;他从袖中摸出张地契,34;听闻贵阁的菜能让人想起娘,周某想请您去金陵开分号,这是朱雀街的铺面,年租金随您开。34;
     苏小棠扫了眼地契,又看他身后两人——左边那个抱着锦盒,里头隐约露出金叶子;右边那个攥着个檀木匣,刻着34;御赐34;二字。
     她忽然笑了,把地契推回去:34;周掌柜,我这锅灶是长在城南旧巷的。34;她指了指后窗,34;您闻闻,风里还飘着隔壁王婶家的腌菜味,张大爷家的槐树花落在汤里,这才是棠火阁的味道。34;
     周掌柜的脸僵了僵,右边抱檀木匣的突然开口:34;苏姑娘可知,这匣子是宫里尚食局的李公公托人带的?34;他掀开盖子,里面躺着块羊脂玉牌,34;李公公说,若您肯把39;三重奏39;的方子献进宫,御膳房首席的位置......34;
     34;阿巧,34;苏小棠打断他,34;把灶上的新腌梅子端来。34;她转向三人,34;周掌柜尝尝这梅子,是巷口阿婆送的青梅,用老井水泡了七七四十九天。34;她夹起一颗放在白瓷碟里,34;您说这味道值多少金叶子?34;
     周掌柜咬下梅子的瞬间,眉头先皱后展,最后竟笑出了声:34;苏姑娘,周某懂了。34;他冲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把地契和匣子收进袖中,34;这趟没白来,回头我让金陵的厨子都来您这儿当学徒。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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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落尽时,棠火阁的客人才散得差不多。
     苏小棠坐在后厨的矮凳上,膝头摊着本毛边纸的册子,笔杆咬在嘴里——这是她要写的《棠火食经》。
     阿巧蹲在她脚边剥蒜,看她写两笔就停住,笔尖在34;火候34;二字上戳出个洞:34;小棠姐,您不是最会说39;火是锅的魂39;么?
     怎么写不下去了?34;
     苏小棠把笔往桌上一扔,盯着灶膛里的余烬:34;我从前总觉得,能尝出本味是灶神给的本事。34;她伸手拨了拨炭,火星子34;噼啪34;溅起来,34;可今天那老乞丐说39;像我娘的味道39;,我突然明白——哪有什么神赐的本事?
     不过是我守着锅灶时,把别人藏在记忆里的味道,又熬了一遍。34;
     阿巧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剥好的蒜装进瓦罐:34;那您就写39;火候到了,味道就回来了39;呗。34;苏小棠眼睛一亮,抓起笔在纸上唰唰写:34;火分三态,心有千温。
     锅无贵贱,味有归处......34;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时,她终于写完最后一页。
     合上书册时,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得34;棠火食经34;四个字泛着暖黄。
     她起身去关窗,却听见巷子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隔壁卖早点的王婶和张大爷。
     34;你说这棠火阁,每天烧那么多松炭,油钱得花多少?34;王婶压低声音,34;昨儿我见周掌柜给的金叶子,够买半条街的油了。34;
     34;不止,34;张大爷咳嗽两声,34;后半夜我起夜,听见他们后厨有动静,像是锅铲碰锅的响。
     大半夜的不睡觉,能在鼓捣啥?34;
     苏小棠的手顿在窗棂上。
     春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她望着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忽然笑了——这人间烟火,哪有不招议论的?
     她轻轻合上门,转身往内院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掠过34;棠火阁34;的匾额时,檐角的铜铃34;叮34;地响了一声。
     后厨的炉火虽已熄灭,可那点微光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金文,在夜色中若隐若现:34;棠火既燃,永不熄。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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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棠火成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