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城角的铜雀漏刚滴完第七滴水,甘宁的雁翎刀已重重劈在木案上。
34;传我将令——34;他扯下铠甲领口的麻布条,露出锁骨处一道三寸长的旧疤,那是去年濡须口之战被吕蒙的弩箭射穿的痕迹,34;伤兵骑辎车,健卒执短刃,半个时辰内必须出南门!34;
崔钧捧着算筹的手顿了顿:34;将军,我军连追三日,甲叶都没解过......34;
34;解什么甲?34;甘宁突然抄起案头的酒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34;你当吕蒙那老狐狸不知道我们累?
可法孝直在建业戳了个窟窿,江东军的魂早散了!34;他用刀尖挑起案上的帛书,上面34;孙权被擒34;四个墨字还带着湿气,34;此刻不撕了这只缩头龟,等他们缓过神——34;雁翎刀34;唰34;地划过帐帘,34;你我就只能给去年战死的三百水师收尸了。34;
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探马滚进帐内时,后颈还沾着晨露:34;报——吕蒙军已过长桥浦,正往神亭岭方向撤!34;
甘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神亭岭他熟得很,十年前跟着孙伯符打刘繇时,曾在那片山坳里藏过八百死士。
山道两侧都是悬崖,最窄处只容两骑并行,若有人伏在山腰......他猛地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砸进酒坛里——现在该慌的是吕蒙,不是他。
34;崔先生。34;他转身时,铠甲上的鱼鳞甲叶在晨光里泛起冷光,34;你带三十骑走左翼,专砍那些举39;吕39;字旗的。34;手指在舆图上点出个三角,34;我率中军压后,留条缺口给溃兵——34;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被酒渍染黄的虎牙,34;困兽犹斗,放他们跑,跑着跑着,胆子就软了。34;
崔钧的算筹在掌心叩出轻响。
他望着甘宁腰间晃动的虎符,那是陛下亲赐的34;破虏34;二字,突然想起三天前这位将军还蹲在城墙上拔箭簇,说要等伤养好就回江夏钓鱼。
可现在他眼里的火,比当年在夏口烧曹操楼船时更烈——原来有些刀,不是钝了,只是没碰到该割的肉。
此时的神亭岭道上,吕蒙的青骓马正踩着碎石打旋。
34;都督!34;陈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的护心镜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34;山道窄,辎重车卡了三辆!34;
吕蒙扯了扯缰绳,马前蹄在崖边溅起火星。
他望着两侧刀削般的山壁,喉结动了动。
玉扳指在拇指上硌得生疼,那是伯符当年亲手给他套上的,说34;子明的智谋,当佩玉34;。
可现在这玉,倒像根扎进肉里的刺——伯符若在,绝不会让他带着残兵往这死胡同里钻。
34;把辎重全扔了。34;他的声音比山风还冷,34;让潘璋带两百人上左崖,蒋钦去右崖。34;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34;若甘宁追来......34;尾音被风卷走,只剩崖底的溪水发出呜咽。
34;都督!34;后面突然传来惊呼,34;汉旗!汉旗在追!34;
吕蒙猛地抬头。
晨光里,那片赤红色的潮水正顺着山道漫过来,当先的雁翎刀挑着34;甘34;字大纛,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摸向腰间的令旗,却发现手心全是汗。
潘璋刚才说崖上的灌木太密,伏兵要半个时辰才能到位——可甘宁的马队,已经到了百步外。
34;放箭!34;他嘶声吼道。
但第一支弩箭刚离弦,山道上方突然传来滚木撞击岩石的闷响。
吕蒙抬头,就见无数碗口粗的圆木裹着碎石从左侧山崖砸下,最前面的三队江东兵连人带马被砸进溪里,血花溅在青石板上,像开败的红梅。
34;有伏兵!34;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吕蒙的青骓马受了惊,前蹄高高扬起,将他甩在一块凸岩下。
他挣扎着去摸剑,却摸到一手黏腻——不知是谁的肠子,正从岩缝里淌出来。
34;都督!
跟我走!34;陈武不知从哪杀了过来,他的铠甲裂了道缝,鲜血正从里面渗出来,34;汉贼是从崖顶下的手,我们......34;
34;住口!34;吕蒙劈手夺过他的刀。
晨雾里,他看见甘宁的雁翎刀已经砍翻了第三面34;吕34;字旗,那刀上的血珠溅起来,像极了当年濡须口他射穿甘宁锁骨时,溅在自己甲叶上的红。
34;陈武。34;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34;你说伯符当年在神亭岭,也是这样的雾么?34;
陈武没回答。
他望着吕蒙染血的玉扳指,突然明白——当年那个在孙策帐下抄军报的文书,那个被周瑜夸34;非复吴下阿蒙34;的少年,已经死在这堆碎石里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块被战火淬得太狠的铁,马上就要碎了。
34;让开。34;吕蒙推开他,握着刀往山道深处走去。
那里有片灌木林,他记得十年前和孙策在这里比过剑。
现在林子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移动——也许是潘璋的伏兵,也许是......
34;将军!34;崔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34;左侧溃兵往溪谷跑了,末将已派两队去追!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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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勒住马,望着山道里正在崩溃的江东军。
有几个士兵跪在地上举着刀,刀把在发抖;有个伙夫模样的人抱着铁锅往崖下跳,铁锅撞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的雁翎刀上还滴着血,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轻快——十年了,这口憋在胸口的气,终于要吐出来了。
34;崔先生。34;他转头时,看见半山腰的灌木突然晃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开的帘幕,露出半截黑色的甲叶,34;让后队慢些追。34;雁翎刀轻轻点了点那片晃动的林子,34;有些鱼,得等网收紧了再捞。34;
崔钧顺着他的刀尖望去,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三天前法正送来的密信,最后一句写着34;高顺率陷阵营已过阳羡,可候于神亭岭34;。
此刻山风正掀起林梢,隐约能看见林子里晃动的红缨——那是陷阵营特有的赤焰缨,在晨光里像跳动的火。
吕蒙的刀已经砍断了第七根灌木枝。
他的手臂在发抖,玉扳指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滚进了石缝里。
林子里的响动更近了,他甚至能听见甲叶摩擦的声音——是潘璋吗?
是蒋钦吗?
还是......
34;将军!34;陈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265章 神亭岭伏击战,吕蒙命丧黄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