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庄子上的坟墓前多了两个人头。
言回一身尊衣,站在碑前看了很久。
三年了,过去三年了,说不上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什么,可是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耳边总是会想起她的声音。
兵临城下,皇权到手,所有的荣华富贵与美人也都在眼前。
可是,曾经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将军是为了报仇是吧……”文莱公主出现在言回的面前,“将军当真以为,害死她的只是我哥哥和我的父亲吗?”
宽大的袖摆下的手微微颤抖,靠近言回,像血鸳当初一样,轻轻的靠近言回的胸口。
言回缓缓的合上了眼眸。
“将军每一年都回来,却不是为了文莱,文莱早已知道,那个冒充素心公主,住进了将军心里,将军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才是将军的心头朱砂。”
“将军想为她报仇,只是将军又知不知道,害死她的人从来都不是我的哥哥和我的父亲……而是将军你自己……”
随着文莱的话,剧痛顿时从言回的胸口处传来。
“将军!”身旁的人连忙拔剑对准文莱。
文莱捂着肚子,退无可退。
“放她走……”言回闭着眼,捂着胸口,单膝跪在了墓碑前,“你们,也走……”
他一直以为,自己要的是君临天下。
当一切到手,心口的那一块,却还是空着。
脑海中,缓缓的沉入了黑暗。
再睁开眼时,眼前便是黢黑一片。
尊卢夙目光有半刻涣散,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望了望周遭,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上。
周围很黑,桥上的人除了他,都是面无表情。
脑海中的记忆陡然回转,身体内却多了一股力量。
第一世,安然度过。
他隐隐约约还记得,记忆中有一个人,他记得那一世他们相处的每一刻,但是却独独记不得那个人的面容。
心还有些空洞,但是在汤婆将汤递给他的时候,顿时回神。
看着送汤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姒玟?
“公子,喝吧!喝了这碗忘魂汤,前世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来日方行。”汤婆将汤递给了尊卢夙。
尊卢夙听到了她的话,眉头一皱,“我不喝。”
汤婆抬头,看着眼前灵魄带光的男子,脸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了。
正准备说话,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汤婆,将他交给我。”
魇赶了过来,尊卢夙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冷然,“我要见她!”
魇笑了笑,“太子,不巧,小丫头现在没有空。”
“没空?”尊卢夙当然没那么好打发,好不容易来了炼狱,他怎么能不见她就离开,“她是不敢见我,还是没空见我?”
“是真没空……炼狱底的真火烧了起来,小丫头正在闭关炼化,否则等炼狱被烧毁,又要耗费数万年的时间重建,太子正在渡帝劫,不如等下一世再来……”魇一本正经道,“若是太子有话,等小丫头出来了,我会亲自转告她……”
微红的桃花眼说的认真,但是魇历来嘴角带笑,所以难免让人有些怀疑。
尊卢夙垂眸,“本太子只是渡劫,这忘魂汤喝了岂不是要忘掉所有的事情?”
他记得,血鸳就是喝了忘魂汤,才会忘掉所有的事情。
可是,他不想。
“丫头早已准备。”魇笑了笑,朝着汤婆看去,“汤婆,来一碗和上一次一样的。”
汤婆点点头,她本是有准备的,可是谁知道这回来的主魇大人亲自来迎接。
给尊卢夙的汤和给别人的汤都不一样。
尊卢夙皱了皱眉头,看着那汤,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袖口中一闪,却是拿出一物交魇,“这个东西麻烦帮我交给她。”
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玄光镜?
尊卢夙渡劫竟然随身携带着玄光镜。
但尊卢夙抬着手,大有一副魇不答应他,就不去渡劫的意味。
“也不知为何,本太子记得上一世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可是偏偏只有一个人的脸十分的模糊,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发生此事才是,所以想问问这炼狱的主人,为何会如此。”尊卢夙开口说的淡然。
魇想不到尊卢夙会如此机警,垂眸笑道,“天道之事,谁知道呢,不过太子放心,这玄光镜,我会亲手交到小丫头手上。”
等魇拿过了玄光镜,尊卢夙才转过头接过了汤,一口饮尽,转身就投入了轮回道。
魇眯了眯眼睛看着玄光镜,眼底闪过一丝琢磨。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天族太子喝忘魂汤,喉咙竟也没有动一下。
不久之后,沱国一间贫困的农舍中,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婴孩一哭,口中便呕出了许多的水。
男子声音大喜,“生了生了。”
妇人虚弱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男子的声音顿时一低,“是个儿子……”
妇顿时双目一瞪,顿时摇头:“儿子?不……我不要儿子……”
这一声下,婴孩便被送入了沱国的青楼当中。
转眼人间过去二十年。
对炼狱来说,也是血鸳进入炼狱真火当中的第二百四十年,真火终于熄灭了。
血鸳从炼狱底层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咬牙切齿的!
“差一点就抓到它了。”
“小丫头,你终于出来了!”魇的声音下一刻就传来,看到血鸳不悦的脸色,“怎么一出来就不高兴?”
“我在真火中看到了真火灵,眼看着要抓住它了,最后却被它给逃了。”
血鸳咬唇。
炼化了真火灵,这炼狱里才会彻底安全,可惜真火灵随业而起,也很狡猾。
魇揉了揉血鸳的头发,笑道,“下一次丫头一定能抓住它。”
血鸳也就不再去想了,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连忙问道,“魇哥哥,情况怎么样了?”
“有哥哥在,炼狱里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魇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但是血鸳惦记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言回呢?”他有没有渡劫成功。
魇故意卖了个关子,“小丫头,你进入真火中已经过去二百四十载,对人间来说不过二十四年。但是言回,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血鸳顿时脸色大变,“他渡劫失败了?”
“当然没有。”魇在血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和他有情缘,你亲自出手,他若渡劫失败,岂不是显得你很没用。”
“可是……可是他不是还是和地书上写的一样死了吗?”按照血鸳想的,言回若是渡劫成功,要么逼宫成功成为君主,要么退隐朝堂成为凡夫。
但是两个结果怎么也能再多活个几十年。
“错……地书的结局不会更改,但是醒悟的是尊卢夙的心……”魇拿出了玄光镜,“尊卢夙在转世前让我把这个给你,他似乎发现了你……”
血鸳不解的拿过玄光镜。
从玄光镜里,她看见了言回的结局,和那个刻着言回之妻的墓碑。
魇在血鸳身后,托着下巴也看的津津有味,“哦……我知道了,这言回的劫上是要为了权而死的,可是你参与进来,他动了情目的也就改变了,是为了你报仇而逼宫,最后他放了文莱公主,只怕是他知道自己才是害‘死你的主要元凶,所以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活……”
魇三言两语道破了故事的结局。
比起故事里的主人公,在血鸳眼底,却是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就知道!我这么貌美如花,言回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不动心呢!”这一下血鸳痛快了。
“不过……若是尊卢夙知道害得他如此痛苦的人是你,他只怕会找你麻烦……”魇提醒道。
毕竟故事中的人是言回,是尊卢夙。
而血鸳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三分演戏,带着七分的旁观,她是局外人,而言回却是局内人。
这感受和心情,都是不能够比拟的。
听到这话,血鸳的心神一漾,随即反应过来,将玄光镜丢给了魇,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不会的,他既转了世,就是喝了忘魂汤,上一世的事情如浮云悄过,而这一世我不会再去帮他,他也不会再记得。”
血鸳心安理得的这么告诉魇,也这么告诉自己。
她都想清楚了,她和尊卢夙在玄天境里面的纠葛,左右不过那几年,可是她这一次帮尊卢夙度过了第一劫,也让自己在炼狱真火中烧了整整两百四十年,忍着痛和真火灵捉了那么久的迷藏,也应该还清了。
魇靠在血鸳的石桌上,“所以这一世你不参与了?”
血鸳摇头,“不去了不去了,若是再来两次,只怕第七层也保不住了。”
魇眼睛一眯,眉头轻轻的一挑。
“那就不去吧,他走之后我去地命书上看了看,他这一世转世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前一刻笃定说不再参与的人,这一刻却不由自主的听了进去。
“他竟然去了沱国,堂堂天族太子转世去了沱国,哪怕这劫就算过了,也会在尊卢夙心底留下一丝抹不去的阴影。”
听到这话,血鸳是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沱国?那是什么地方。”
魇眨了眨眼,“女儿国。”
血鸳顿时睁大了眼睛。
“准确来说,沱国是个女权国,里面女子主政,主战,所以男子如糟糠,不值钱,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国度。而尊卢夙这一世是投胎到了一个贫民家,刚生下来知道是男孩后,转头就被卖到了潇湘馆。”
“潇湘馆?”
“就是……”魇声音一慢,幽幽道,“女儿国的妓院!”
噗!
血鸳顿时忍不住嗤笑出声。
从低声抽搐,到高声笑场,“哈哈哈哈……他居然去做了男妓!”
脑海中顿时浮出尊卢夙那张万年冷脸,穿着风华之服,讨好女人的面孔,她可还记得当时言回为了让她讨好文莱国的国主,而送给她的那身妖娆红装。
真是天道轮回,因果自有报应啊。
“小丫头……想不想去看看?”魇眼角轻勾,带着一抹诱惑之意。
血鸳顿时回神,看着魇,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魇哥哥似乎在引诱着她去找尊卢夙,一想到百年的真火灼烧,理智告诉自己要冷静的拒绝。
可是,心中更有一种冲动。
她真好想看看堂堂天族太子,是怎么当男妓的?
第二卷 宿命纠葛_10转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