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何如看戏乐,下场更比上场难。”有人一字一句地念着。
王德奎抽着一棒旱烟,挤在人群里,也盯着戏台两旁的对联看了半晌,终究不知其意,皱着眉头问那人:“那……什么意思呀?”
他家里穷,没上过学,一字不识,两眼抹黑。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生活怎一个‘难字了得啊!”那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王德奎愣愣神,点点头,像是听懂了:这对子好哇,生活就是这个理。
他问:“这字怎么念,教我两遍?”
那人一看,一脸不屑:“没上过学?”
王德奎点点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听好喽!那是做戏何如看戏乐,下场更比上场难。”那人摇头晃脑,像私塾里教书的老先生。
王德奎跟着读了一遍,没记住。那人再读一遍,记住了第二句。
对方摇摇头:“你咋这么笨呢?最后一遍!”说罢,又摇头晃脑地重复了一遍,语速放慢。这回,王德奎总算记住了,遂重复一遍:“做戏何如——看戏乐,下场更比上场难,对不?”
那人拍拍手一笑:“对头!”说罢,背着手走了,嘴里跟着戏曲的调子咿咿呀呀哼唱:人生呀嘛如那个戏呀戏呀嘛如那个人生哎哟喂,生活呀嘛怎呀怎一个“难”字了得嘿哟喂!
望着远去的背影,王德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说谁笨呢?这不太吵没听清嘛!
对联是前天上午贴的。昨日登台戏,今日刮了风,右边的一副从中间“看”字处撕烂了,不知道是风还是人为。半截红纸翘起,如一面小旗子,哗啦哗啦上下摆动;“看”字像人的黑眼珠,耷拉的纸片是眼睑,随风一闭一睁。让人想起这清风不识字,但懂人间曲啊,好的看一看,赖的闭上眼。又恰似这风听醉了,醉得摇头晃脑,也跟着节拍咿咿呀呀。又似在卖力鼓掌,为人间的这份乐子拍手叫好。
贴对联的柱子,朱红漆已经发暗了,有的掉皮了,露出零星白斑,像是得了白癜风。无聊的风,玩弄着半截红纸,故意揭了它的遮羞布,像是在嘲笑:看吧,这家伙竟然一身的疮疤!
短短十四个字,道尽人间这苦日子: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生活,怎一个“难”字了得。解得好!实在妙!王德奎吐了一口烟圈,青烟钻过胡子,蹬鼻子上脸,把他熏出了仙人的味道。
高!实在是高!他打心里佩服这作对联的人,真是个高手。
大院里,人山人海,嘈嘈杂杂。戏台顶上,有两个扩音喇叭,一左一右,正冲着关老爷的大殿,卖力地吼着秦腔《铡美案》。声音很大,带着破音,吵得人头疼;偶尔风一吹,声音一暗,像一团棉花堵住了喇叭。
1990年农历三月初四。天阴,有风。龙窑乡逢集。
每年的三月三,龙窑乡街上,都会请一台好戏,给关老爷唱一唱。听舒服了,伺候好了,叫他老人家托托神仙,求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祈祷这
第1章 庙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