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档案资料摘抄,少丰和光标师兄马不停蹄赶往医院,采访因病住院的将军书法家。据说这位集将军诗人书法家于一身的魏老,刚刚度过了80岁生日,回首一生坎坷经历,他浓缩为一首诗:“八次过关未断头,此身犹健勿须愁。创业艰难知勇进,承担风险为丰收。”这里所谓“八次过关未断头”,就是指他革命经历中的八次遇险。
第一次,是他初涉革命的征程,如一颗新星刚刚升起,却以小学教员的身份,在秘密工作的黑暗中,被叛徒无情地出卖,如羔羊落入虎穴,被关进监狱,在生死边缘徘徊,差点命丧黄泉。幸得组织上托人保释,才重获自由。
第二次断头是在川陕苏区的大会上,犹如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主持人在大会上讲话,犹如洪钟大吕,忽然发问:“你们谁知道马克思是哪国人?”台下鸦雀无声,如死一般寂静,无人能答。他轻推一个干部,低语道:“你就说是德国人。”这个干部立刻站起来回答了。主持人见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农民出身的干部,怎会知晓马克思是德国人呢?会后一追查,才知是他所告。主持人得知真相后,怒发冲冠,立刻将军政委找来,下令彻查他是否为“AB 团”或反革命。军政委深知他的为人,也看重他在政治宣传工作上的才能,竭力担保他绝非“AB 团”,亦非反革命。虽保住了他的性命,却将他从红 33 军政治部秘书长的高位,贬为了油印股股长。
第三次,他在油印股工作不过寥寥数日,又有人向上面告发,言称保卫局长麾下的两名红军战士遭他毒手。总政委闻之怒发冲冠,严令军政治部主任彻查此事,他旋即便身陷囹圄。在调查过程中,两个勤务兵挺身而出,力证那两个战士失踪的当晚,他与勤务兵们形影不离,他这才得以重获自由。
第四次,他再度身陷囹圄,即将被处以极刑,幸而被红四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傅钟慧眼识珠,出手阻拦,方逃过一劫。
第五次,是保卫局根据上面的指令:“魏、吴、傅这些人是小知识分子,左右摇摆,要对他们严加审查。”这次审查,是红五军军长站出来救了他们一命。最后在研究处理这几个人的会议上,董军长和保卫局的负责人争吵起来,最后拔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吼道:“如果说他们是反革命,我就是他们的头,如果要杀他们,就要先杀我。”这才结束了一场争论。魏和吴、傅又才逃过一劫。
第六次,是他为了赶发快报,在光线昏暗的油灯下一连熬了几个通宵,快报出来的时候,他一头栽倒在烟雾沉沉的小屋里,鼾声大起,谁也叫不醒。同事们知道他几天没有吃东西,给他送饭过来,看着他满是灰尘和油墨的脸不禁感慨:“这个老魏,干起活来真是不要命!”同志们怎么叫他也不醒,还有人以为他累死了,于是有人大喊一声:“老魏,又有新任务了。”他一个激灵跃了起来,“什么任务?”“快起来吃饭,这么下去还不累垮累死了。”
第七次,是他被调任作战参谋,主要任务就是绘图标图。有一次战斗打了一天一夜,他绘制地图也熬了一天一夜。战斗间隙,人们招呼他和首长一起吃饭,刚坐到饭桌前,只听“咚”的一声,一颗炮弹砸在了饭桌上。他眼明手快,立刻跳起来把炮弹扔出一丈多远,等了半天没听见爆炸声——幸好这是颗哑弹,他才没有牺牲在炮弹下。
第八次,是长征结束后,他临危受命,任西路军先遣工作团秘书长,走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路程。西路军渡过黄河后,边走边打,越往西走困难越大,特别是到了戈壁滩,饮用水比油还珍贵,战士们吃冰解渴,后来连冰都没有了。西路军战败,他被马家军俘获,抓到了张掖,差点又丢了性命。在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的努力营救下,他才终于回到了革命队伍中。
301医院干部病房区的走廊格外安静,少丰与光标师兄来到这里,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被某个病房里逸出的墨香冲淡。“就是这间。”光标师兄在316门前停下,轻轻叩门。开门的护士看到他们,会意地点点头:“魏老等你们一上午了,连输液都要求提前完成。”少丰整理了一下黄挎包——自从拜访何副部长后,这已经成为他采访老红军的固定装扮。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书法作品,行草隶篆各体兼备,最醒目的是床头那幅“巴山浩气有灵性,秦岭胸中无弱兵”,笔力雄浑,气势磅礴。窗边的坐椅上,一位清瘦的老人正在宣纸上挥毫。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稍等,最后一笔!”毛笔在纸上重重一顿,如刀劈斧削。
老人这才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最让少丰惊讶的是那双眼睛——明亮如炬,完全不像病人的眼神。“二位小老弟!专程来拜访我吗?”魏老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带着浓重的川东口音。少丰上前鞠躬:“魏老您好,我们来自大巴山。现在那里留下的许多红色石刻标语,据说都出自您之手?”“哪里哪里,我只写了很少的一些。”魏老谦虚地回道,当时写的人很多,最上面负责领导的是省委宣传部刘部长嘛!刻写队长是赵怀中嘛!我们都没有见过。只听说过他们的名字。那时苏区二十多个县,又不通车,全靠双脚走路,他们是在苏区总部通南巴一带,我带的三十多人的刻写队,主要在绥定府那附近,与刘部长和赵怀中他们还有百多里路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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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打开话匣说当年,记忆非常清醒,如数家珍向少丰和光标师兄道来,“不过,我从那时开始,就独创了一种字体,还算有点特色吧!你们看,”他指着宣纸上的“薪火相传”四个大字墨迹未干,最后一笔的飞白如火焰升腾。不同于传统书法,这些字的笔画间隐约有枪械的刚硬线条,却又保持着毛笔的韵律。“这叫39;枪杆体39;,就是这种,”魏老得意地说,“我独创的。笔杆子要像枪杆子一样坚硬!字也要像子弹一样有力!”光标师兄小心地拿起另一幅作品:“魏老,这是您当年刻在腊子口的标语吧?”少丰看到纸上临摹的是“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七个大字,每个字都如刀刻斧凿般深刻。
“不是临摹,是重写!”魏老突然激动起来,“1935年我亲手刻
第176章 墨染山河[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