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苏小棠握着汤勺的手还在抖。
她望着陶瓮里翻涌的金汤,忽然想起昨夜铜牌残片上渗出的淡金光——那光顺着她的血脉往上爬时,她梦见了一座燃着千年灶火的神殿,殿里的神像,分明长着她的脸。
34;呈上来。34;皇帝的身影近在咫尺。
苏小棠掀开瓮盖。
金汤的香气34;轰34;地涌出来,混着枣木柴的焦香,像一把火,烧穿了晨雾里的宫墙。
她望着皇帝伸过来的玉箸,喉间的甜腥突然变成了甜——那是八种味道在舌尖绽放前的预告。
而在御膳房后窗,陆明渊望着她微颤的背影,指尖攥紧了衣襟上那支早被烤干的海棠。
他看见陶瓮上方飘着一缕淡金光,像活物般钻进苏小棠的发间银簪,又顺着她的血脉,没入她腕间的淡金纹路里。
34;好香。34;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
苏小棠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
方才那声低语,此刻正顺着她的记忆往上爬,像一根细针,扎破了最后一层迷雾——她终于听清了,那声音,和老厨头临终前,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模一样。
金汤的香气还在殿中萦绕,皇帝刚将玉匙放回盏中,喉间便溢出一声低叹:34;果然是...好汤。34;他指节轻叩案几,目光扫过苏小棠时带了丝赞许。
可这声赞叹刚落,右首席上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老亲王端着的汤盏砸在案上,暗红汤汁溅上他月白朝服,整个人如被抽去筋骨般向后仰倒。
34;王爷!34;随侍的小太监尖叫着扑过去,手刚触到老亲王的手腕便抖得像筛糠,34;脉...脉跳得跟擂鼓似的!34;
殿中刹那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李公公的尖嗓破了音:34;快传太医院!34;可他话音未落,膳监司正使陈延之已拂袖走到苏小棠面前,玄色官服上的金丝云纹绷得笔直:34;苏掌事好手段!
前儿还说要改革御膳,今儿就闹出人命?34;他手指几乎戳到苏小棠鼻尖,34;这汤里加了什么?34;
苏小棠后退半步避开那股酒气,目光却稳稳锁在老亲王扭曲的脸上。
她注意到老人脖颈处浮起的红痕,像被无形的手掐过——这与她试菜时的味道截然不同。34;陈大人急什么?34;她掀开腰间挂着的青铜食盒,34;按御膳旧制,每道膳品都留了双份样本。34;盒盖打开,两盏金汤并立,左边那盏浮着细密油花,右边却泛着诡异的青。
34;这是出锅时封的冰鉴样本。34;苏小棠将两盏汤推到陈延之面前,34;原汤用的是长白山百年人参须,味苦回甘;可这盏...34;她用银簪挑起汤中沉底的须状物,34;是辽东野山参,性烈易燥,与珍珠贝的寒气相冲。34;她抬眼时,眼底映着陈延之骤缩的瞳孔,34;谁能在出锅到呈膳的半柱香里换了药材?34;
34;你是说膳监司的人监守自盗?34;陈延之额角青筋直跳,却不敢再逼近半步——他分明看见皇帝正支着下巴垂眸看汤盏,连李公公都缩着脖子退到了柱子后。
34;儿臣倒觉得苏掌事说得在理。34;陆明渊不知何时从后殿转出来,指尖还捏着半块未吃完的枣泥酥。
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34;方才臣弟特意问了传膳的小太监,从御膳房到含元殿共经四道门,每道门都有当值太监签字。34;他漫不经心咬了口酥,碎屑落在陈延之官靴上,34;不如把签字簿调来,看看哪道门的当值太监...手滑了?34;
皇帝突然咳嗽起来,指节抵着唇闷声开口:34;陈延之,去查。34;他扫过苏小棠时,目光里多了丝锐光,34;苏掌事说要增设独立监察,就着人办。34;
太医院的人抬着老亲王匆匆离开时,苏小棠摸了摸袖中已经冷却的铜牌。
方才陆明渊递食盒时,掌心快速按了按她手腕——那是他们约定的34;有备34;暗号。
她望着陈延之铁青的背影,喉间甜腥突然散了,只余下一丝冷意:果然有人等不及要在她的改革里插一脚。
月上中天时,天膳阁后巷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亮。
苏小棠推开密室的暗门,烛火34;腾34;地窜起,照得墙上年久的灶神像轮廓分明。
她从檀木匣里取出《灶神录》,泛黄的纸页刚翻到中间,一行新浮现的墨字突然刺得她眯起眼——34;火祭之后,神将归来34;。
笔锋苍劲如刀刻,分明是老厨头的字迹。
苏小棠指尖颤抖着抚过那行字,忽然听见瓦檐上传来瓦片轻响。
她猛地抬头,就着烛火望见宫墙上那道黑影——裹在玄色斗篷里,连面容都隐在阴影中,却正对着她的方向。
风卷着灶膛里未熄的火星扑进来,吹得《灶神录》哗哗翻页。
苏小棠望着那道黑影,忽然笑了。
她将《灶神录》合上,指腹重重压在34;火祭34;二字上。
密室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焦香,像极了春宴上那锅金汤沸腾时的味道。
34;你们终于忍不住了。34;她对着窗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34;那就...再引一把更旺的火。34;
后巷的更夫敲过三更,天膳阁的灶火却重新燃了起来。
苏小棠站在灶前,望着跳动的火苗在铜锅上投下晃动的影。
她摸出发间银簪,34;味由心34;三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暖光——明日,她要让所有想看热闹的人知道,这把火,才刚刚烧到最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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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火引暗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