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那道极浅的疤——那是七岁时替嫡姐端汤被推搡,泼了半锅滚水留下的。34;若真是命中注定,34;他低笑一声,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34;那就别怕它。34;
他转身从书案最里层抽出个羊皮封套,封蜡上印着34;内廷司34;的朱红官印。34;这是你母亲当年在宫中留下的旧档,34;他把封套递到她掌心,34;前日我让暗卫翻查内廷司的火漆密卷,发现二十年前有位39;棠火夫人39;为皇室供奉膳食,记录里夹着半枚木牌拓印——34;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衣襟处微微鼓起的轮廓上,34;和你那块很像。34;
苏小棠的指尖在封套上发颤。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要撞开什么尘封的门。
陆明渊轻轻掰开她攥得发紧的手指,将封套塞进她掌心:34;我让人抄了副本,原档还锁在内廷司的金柜里。34;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锅铲磨出来的,34;想看就现在看,不想看......34;他笑了笑,34;我陪你收着。34;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羊皮封套的边缘。
她解开绳结时,封套里飘出股陈年老纸的霉味,混着点极淡的檀木香——和母亲临终前怀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泛黄的纸页展开时,她的呼吸突然一滞:第一页右上角,用朱砂笔写着34;棠火夫人·隐厨卷34;七个小字,字迹清瘦刚劲,像极了母亲从前教她识字时握笔的模样。
34;隐厨......34;她轻声念,喉间发哽。
信中记载着这位34;棠火夫人34;专为皇室烹制34;忌膳34;——那些因忌讳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膳食:比如皇帝咳血时要避红,她便用冬瓜雕成红梅配燕窝;太后厌油腻时要避荤,她便用菌菇熬出比鸡汤更鲜的素羹。
每道菜旁都画着简笔图,苏小棠一眼就认出,那是母亲教她认食材时在灶灰上画的手法。
纸页翻到中间,一张薄如蝉翼的丝帕飘落下来。
苏小棠拾起来,丝帕角上绣着朵极小的棠花,花瓣边缘已经磨损,却还能看出针脚的细腻。
她将丝帕按在鼻端,竟还能闻到点焦糊的烟火气——是灶房里柴火刚灭时的味道,和她每日下灶后衣襟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34;小棠?34;陆明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书案前的木凳上,泪水滴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墨。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温凉的手指替她拭去泪:34;可是想起什么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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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棠摇头,又点头。
她想起七岁那年,母亲在破庙教她烧火,说34;火是活的,要哄着它34;;想起十二岁在侯府柴房,她偷偷把母亲留下的旧围裙系在腰间,被嫡姐看见骂34;庶女也配学厨34;;想起第一次用34;本味感知34;时,眼前浮现的不是灶神,是母亲举着汤勺对她笑,说34;小棠的手,天生该握锅铲34;。
34;这丝帕......34;她把丝帕递到陆明渊面前,声音发哑,34;是母亲的。
我小时候见过她叠在包袱最底下,说39;等小棠能掌勺了,就给你39;。34;
陆明渊接过丝帕,指腹抚过那朵棠花:34;所以39;棠火夫人39;不是封号,是你母亲的代称。34;他将丝帕重新包进纸页里,34;信里还说,隐厨的传承有个规矩——34;他抬头看她,目光灼灼,34;每代隐厨的信物,是半块刻着39;承火39;的木牌。34;
苏小棠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衣襟里的木牌突然烫得惊人,像是呼应他的话。
她扯开衣襟,将木牌掏出来,与信中夹着的拓印比对——拓印上34;承火34;二字的刻痕,与木牌上硌手的位置分毫不差。
34;原来母亲说的39;承火之命39;,34;她望着木牌上被岁月磨圆的边缘,喉咙发紧,34;是隐厨的使命。34;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34;咚——咚——34;敲了两下,已是二更天。
陆明渊起身替她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袖:34;时候不早了,明日我让陈阿四去内廷司借原档。34;他指了指她手中的信,34;先看这些,别累着。34;
苏小棠望着他转身要走的背影,忽然开口:34;阿渊。34;
他顿住脚步,侧过脸时,烛火在他眼底跳了跳:34;嗯?34;
34;谢谢你。34;她攥紧那叠旧信,木牌和丝帕都压在纸页上,34;不是为了这些信。34;她笑了笑,34;是为了......你总在我要慌的时候,递来一盏灯。34;
陆明渊望着她,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雨。
他走回来,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34;我原说要做你的后盾,34;他的拇指擦过她湿润的眼尾,34;可现在倒觉得,34;他低笑一声,34;该是我跟着你,去看你要烧的那把火。34;
他替她把信收进檀木匣,上了锁,钥匙塞进她掌心:34;想看就随时开,不想看......34;他指腹蹭过她掌心的钥匙齿痕,34;我替你收着。34;
等陆明渊的脚步声消失在廊外,苏小棠重新打开檀木匣。
她翻到信的最后一页,发现最底下还压着张更小的纸,边角被撕得毛糙,像是从某本账册上硬扯下来的。
上面用草书写着几个名字,最末一个是34;苏月白34;——母亲的闺名。
名字旁有行批注:34;隐厨苏月白,掌39;棠火39;,二十三年冬月因私传技艺,逐出宫。34;
苏小棠的手指停在34;私传技艺34;四个字上。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木牌,想起老厨头说她34;烧火像有人念咒34;时,母亲躲在柴房外偷偷抹泪的模样。
原来母亲被逐出宫,是因为把隐厨的本事传给了她这个女儿?
她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将信重新锁进匣里。
衣襟里的木牌还在发烫,可这次她没觉得不安,反而有种滚烫的力量顺着血管往上涌——像极了当年她在御膳房用34;本味感知34;逼退馋虫精时,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热流。
34;原来我身上的火,34;她摸着木牌上34;承火34;二字,轻声道,34;不是灶神的,是母亲的,是隐厨的,是......34;她望着案头的汤勺,晨光落在木柄的指痕上,34;是我自己的。34;
她站起身,推开书房的窗。
晨雾里飘来灶房的烟火气,是小徒弟们开始烧早膳了。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焦香混着晨露的凉,直往肺里钻。
她忽然想起信里提到34;隐厨34;二字时,后面跟着句被墨点染脏的话:34;隐于灶火,承于......34;
风卷着晨雾扑进来,吹得纸页哗哗响。
苏小棠望着被吹开的信页,目光落在34;隐厨34;两个字上——那两个字的笔画里,似乎藏着母亲当年没说完的话,藏着她血脉里那把一直没烧透的火。
她关上窗,把檀木匣抱在怀里。
晨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镀了层金边。
苏小棠望着案头的汤勺,忽然笑了——原来她找了这么久的答案,一直都在她手里,在她掌勺时的火候里,在她尝得出本味的舌尖上。
34;明日,34;她对着窗上的晨雾哈了口气,用指尖画了朵棠花,34;该去问问陈阿四,内廷司的隐厨档案,藏在哪个金柜里了。34;
而她没注意到,檀木匣里的旧信最底层,那张被撕下来的账册残页上,34;隐厨34;二字下方,还有半行被墨渍盖住的小字:34;......承于庶女,火不灭,技不终。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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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火去神留[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