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小棠已在案前坐了三个时辰。
檀木匣搁在膝头,匣面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母亲当年在柴房里偷偷塞给她的烤红薯,带着些微灼人的温度。
她的指尖还停留在方才触碰账册残页的位置,34;私传技艺34;四个字像烧红的铁签,在她掌心烙出一片滚烫的麻痒。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腕的触感忽然涌上来——那时她跪在破草席上,母亲喉间咯咯响着,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将刻着34;承火34;二字的木牌塞进她衣襟。34;小棠,34;母亲气若游丝,34;别让火断了......34;
柴房外老厨头的吆喝声突然在记忆里炸响:34;那小丫头烧火邪性!
火候分毫不差,倒像有人在她耳边念咒!34;当时她躲在柴火堆后,看见母亲背对着柴房,肩头一抽一抽的,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风吹折的芦苇。
原来不是咒,是母亲藏在血脉里的技艺,是隐厨世代相传的34;火灵归墟术34;。
案头《棠火食经》的封皮被她摸得起了毛边。
她忽然想起,这是母亲走后老厨头塞给她的,说是34;捡破烂时从乱书堆里扒拉出来的34;。
此刻她颤抖着翻开泛黄的纸页,第一页的批注赫然入目:34;火分九等,一息三转,如灵蛇吐信——此隐厨秘传火候诀。34;
34;和信里写的一样!34;苏小棠猛地抬头,额角撞在案角也不觉得疼。
母亲信中夹着半张残卷,上面歪歪扭扭记着:34;火灵归墟术,需以心引火,以血为媒,唤醒食材本真之味......34;她翻到食经第三章,34;秘制三鲜卤34;的配方下,用极小的字注着:34;姜取芽尖,葱用晨露,盐需晒足七七四十九日——苏月白记于冬月初三。34;
墨迹已经晕开,却和她记忆里母亲在灶台边念的口诀分毫不差。
那年她十二岁,蹲在灶前烧火,母亲蹲在她旁边,沾着面粉的手指在地上画:34;小棠你看,煮鸡汤要像哄小娃娃,火大了要哭,火小了要睡,得用三分文火,两分武火,像你上次给三公子熬的雪梨羹......34;
34;原来不是我天生会看火候,34;苏小棠摸着食经上母亲的字迹,喉咙发紧,34;是你把本事,一滴一滴渗进我骨头里了。34;
窗外传来小徒弟阿福的吆喝:34;苏掌事!
早膳要熬的莲子羹,您说要选洞庭湖的九孔莲,可库里只剩去年的陈货了!34;声音撞在窗纸上,惊得她手一抖,食经34;啪34;地合上,露出夹在中间的信笺。
信末被墨点染脏的那句突然清晰起来:34;隐于灶火,承于......34;
承于庶女?
苏小棠猛地站起身,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案头汤勺,晨光透过窗纸落在木柄的指痕上——那是她十四岁第一次掌勺时,母亲握着她的手留下的印记。
原来灶神的传说不过是层遮羞布,真正的火,在母亲的汤勺里,在她的血脉里,在每一次颠勺时从指尖窜起的热流里。
34;阿福!34;她推开窗,晨雾裹着灶房的焦香扑进来,34;去库里把去年的陈莲挑出来,泡两个时辰,等我来教你怎么用陈莲熬出新莲的鲜。34;阿福应了声跑远,她转身从柜中取出件半旧的青布衫,将檀木匣仔细塞进衣襟里。
木牌贴着心口,这次不再发烫,倒像团烧得正旺的炭,暖得她眼眶发酸。
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忽然笑了——从前总觉得34;本味感知34;是灶神给的恩赐,要拿体力换,要提心吊胆怕被识破。
现在才明白,那是母亲用被逐出宫的代价,用半生的隐忍,给她攒下的底气。
34;御膳房旧址的地窖,34;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34;该去看看了。34;母亲信里提过,隐厨的档案藏在御膳房最北边的老槐树下,用铜锁封着。
当年母亲被逐时走得急,许多秘籍没来得及带,说不定......
院外传来马蹄声,是陆明渊的随从在敲门。
苏小棠迅速将青布衫罩在官服外,又把食经塞进包袱里。
她最后望了眼案头的汤勺,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信笺哗啦作响——被墨渍盖住的半行小字终于露了出来:34;......承于庶女,火不灭,技不终。34;
陆明渊的随从敲了三下门,声线带着惯常的恭谨:34;三公子在偏厅候着,说要陪您去御膳房。34;
苏小棠系青布衫的手顿了顿。
她知道陆明渊向来眼观六路,昨夜她翻查旧物时窗纸漏了光,今早的动静又怎会瞒过他?
指腹蹭过衣襟里的檀木匣,她低笑一声——倒也好,有他在,地窖里的铜锁再沉,总多把能开的钥匙。
偏厅里飘着碧螺春的清香。
陆明渊斜倚在交椅上,茶盏搁在膝头,见她进来,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鎏金火折子:34;我让人查过,御膳房旧址十年前就封了,守院的老太监
第258章 火影旧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