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鼎里都封着一世灶火。
她摸了摸怀里的残帛,转身往鼎炉方向走。
靴底碾碎积雪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记忆里七世灶火的轰鸣,渐渐重合。
苏小棠的靴底碾过积雪的碎响在空荡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九座青铜大鼎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鼎身斑驳的纹路里凝着霜花,像极了她腕间那道红纹——从前是宿命的枷锁,如今是刻进骨血的印记。
她摸了摸怀中的残帛,那卷九灶盟约早已被她用灶火烤得半焦,此刻正与那方青色玉简一起贴着心口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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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个了断了。”她对着最中央那座鼎轻声说。
鼎内的火舌突然蹿高三寸,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刻满灶纹的鼎壁上,恍若七世前那个跪坐在灶前的少女,又像昨日在御膳房揉面的粗使丫鬟。
她喉间泛起酸涩——原来这么多年,她始终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
指尖触到玉简的刹那,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
这方刻着“九灶真言”的玉是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当时他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却说:“小棠,这不是宝贝,是锁。”后来她才知道,七世轮回的灶神之力,全靠这玉中真言维系。
每一世的灶火记忆,都像藤蔓般缠在神魂上,直到这一世,她终于不想再当“赤焰灶使”,只想做苏小棠。
“轰——”
鼎火突然炸响。
苏小棠被气浪掀得踉跄,却死死攥住玉简。
火星子劈头盖脸落下来,烧得她额发卷曲,她却笑了——这鼎火,到底还是认她的。
她踮脚将玉简举过头顶,青铜鼎的高度几乎要扯脱她的肩骨,可她咬着牙,直到玉简便随着一声清越的脆响,坠入翻涌的火舌。
祭坛在震动。
九座大鼎同时发出嗡鸣,像极了老厨头那口裂了缝的铜锅,被敲出最后的余韵。
苏小棠踉跄着扶住鼎壁,掌心的温度透过青铜传来,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可更烫的是她的血脉——那些纠缠了七世的灶火记忆,此刻正像被抽丝剥茧般剥离,从指尖、从后颈、从腕间的红纹处涌出来,化作淡金色的光雾,融入鼎火。
“咳咳——”她突然弯下腰,喉间泛起铁锈味。
可紧接着,一阵清甜的雪气涌进鼻腔。
她猛地抬头——是嗅觉!
自从用本味感知过度导致半盲后,她的嗅觉便跟着退化,如今却清晰地闻到了雪水浸着松枝的冷香,闻到了鼎火里木柴燃烧的焦甜。
她伸手抹了把眼睛,眼前的鼎纹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连鼎壁上一道半寸长的裂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解脱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快。
那些“灶神”“赤焰灶使”的名号,那些必须背负七世记忆的宿命,此刻都随着玉简的灰烬散在风里。
她是苏小棠,只是苏小棠。
天快亮时,天膳阁的烛火还亮着。
苏小棠坐在案前,狼毫笔在宣纸上游走。
墨迹未干的《天膳令》铺了半张桌子,最上面一行字力透纸背:“凡入此门者,须知味出于心,而非神。”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老厨头骂她“走了歪道”;想起陆明渊说“你守的是人间烟火”;想起御膳房里小徒弟们仰着头问她“掌事,我们也能尝出本味吗”。
原来真正的“本味”,从来不是灶神赐予的能力,是厨子们蹲在灶前扇风时呛出的眼泪,是揉面揉到指尖发颤时的坚持,是看着食客咬下第一口时眼里的光。
“咚——”
更夫的梆子声从墙外传来。
苏小棠搁下笔,伸了个懒腰,腕间红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走到窗前,推开半扇木窗,晨雾混着炊烟涌进来,沾在她发梢。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雾霭洒在院中的炉火上,那团跳动的橘红突然映得她眼眶发热。
她望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忽然发现——在瞳仁深处,有一抹极淡的金色,像星子落进了泉眼。
那是七世灶火留下的印记,却不再是枷锁。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现在,你是苏小棠的一部分了。”
远处传来伙房掀锅盖的脆响,混着小徒弟们睡眼惺忪的抱怨:“掌事怎么起这么早?”苏小棠转身往楼下走,裙角带起案上的《天膳令》,最后一行字被风掀起又落下——“味由心造,厨以人传”。
晨雾里,天膳阁的厨房已经亮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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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火隐之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