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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未散时,天膳阁后厨已腾起白雾。
     陶瓮里的骨汤咕嘟作响,混着新磨的米浆香,在青砖墙缝里漫开。
     苏小棠立在灶前,月白衫子被蒸汽洇出淡淡水痕,指尖悬在汤勺上方半寸——这是她试汤的习惯,先以掌心探热气的温度,再落勺。
     34;掌事,今早的雪耳羹要加桂花蜜吗?34;小徒弟阿杏抱着青瓷罐从廊下跑进来,发辫上沾的晨露落了两滴在砖地上。
     苏小棠收回手,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34;按旧例,加三勺。34;她应得自然,可当汤勺终于浸入乳白汤里时,指腹刚触到那丝滑的热流,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
     不是骨汤的鲜甜。
     本味感知像被人扯开了一道细缝,焦苦的炭香裹着铁锈味涌进来,混着某种她从未闻过的气息——像是古鼎内壁长期积垢后,被烈火灼烤时迸溅的腥气。
     她的指尖在汤勺柄上轻轻一颤,连阿杏递来的蜜罐碰响桌角的脆响都被放大了三倍。
     34;这汤再煨半刻。34;她将汤勺搁在竹篾垫上,动作稳得像是每日重复了百遍。
     转身时袖角扫过案上的冬笋,竹皮擦过手背的刺痒让她突然想起老厨头教她辨笋时的话:34;心浮了,手就稳不住。34;可此刻她心跳得厉害,像是有只雀儿在胸腔里撞翅膀——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御膳房地窖里,面对那口刻满咒文的赤铜鼎。
     34;阿杏,去前院把晒好的菌干收进来。34;她扯了扯围裙,指腹碾过腰间的银钥匙——那是密室的机关。
     小徒弟应了声跑出去,木屐踩过青石板的34;哒哒34;声渐远后,她迅速挪开墙角那方刻着松纹的案板。
     砖缝里的铜簧34;咔34;地一响,半人高的暗格缓缓露出,冷冽的气息裹着铜锈味涌出来。
     那枚巴掌大的铜片就躺在丝绒垫上。
     苏小棠的指尖刚触到铜面,凉意便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从前这铜片上的纹路像被泼了墨,此刻却泛着幽光,一行细如蚊足的字迹正从边缘往中心蔓延:34;炉火未尽,魂归未定。34;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是用灶神血契写的古篆,上回显现字迹,还是在她烧了34;九灶真言34;玉简的第七夜。
     34;小棠?34;
     门轴转动的轻响混着冷风灌进来。
     苏小棠猛地抬头,正撞进陆明渊关切的眼。
     他今日穿了件深青斗篷,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子,显然是从侯府直赶过来的。
     见她站在暗格前,手里攥着铜片,他脚步一顿,眉峰微挑:34;又听见鼎鸣了?34;
     34;你怎么知道?34;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哑。
     陆明渊走到她身侧,指尖掠过她发间翘起的碎发:34;前日你在灶前发了半柱香的呆,汤都熬糊了;昨夜我来送《食经》抄本,见你坐在柴堆上,盯着火种看。34;他的拇指轻轻抹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34;你以为藏得好,可你握锅铲的手,比从前抖得厉害。34;
     苏小棠喉咙发紧。
     她原以为烧了玉简、断了契约,就能彻底做回苏小棠,却不想那些刻在骨血里的记忆,比鼎炉里的余烬更难灭。
     她将铜片递过去,金属表面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暗红:34;我原以为烧掉的是枷锁,可它根本没走。34;
     陆明渊接过铜片,指腹摩挲着那些新显的字迹。
     他垂眸时眼睫投下阴影,再抬眼时眼底已漫起冷光:34;上回在九鼎台,你用七世灶火的精魄烧了契约。34;他将铜片放回暗格,转身时斗篷带起一阵风,34;但精魄能烧,执念难消。
     灶神一脉守了千年人间烟火,哪是一道契约能断干净的?34;
     34;那要怎么办?34;苏小棠攥紧了围裙角。
     窗外传来阿杏的笑声,和磨豆浆的石磨声混在一起,像极了从前御膳房的清晨。
     可此刻她听着,只觉得那些热闹都隔了层雾——她守了这么久的人间烟火,原来竟和灶神的执念缠成了死结。
     陆明渊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在她腕间红纹上轻轻一按:34;你从前为了断契约,敢闯九重天火阵。34;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蛊惑的温柔,34;现在要解这余烬,或许...34;
     34;需要再入一次火气幻阵。34;苏小棠接口。
     她望着暗格里泛光的铜片,忽然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几分狠劲,34;既然它不肯走,那便让它看看,现在守着这人间烟火的,到底是灶神,还是苏小棠。34;
     窗外的雾不知何时散了。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她瞳仁里那抹淡金上,像落进泉眼的星子,明明灭灭,终是融成了一团暖。
     34;掌事!34;阿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34;张记的鲜鱼送来了,说是今早刚捞的,还挑呢!34;
     苏小棠转身合上暗格,指尖在机关上按了三下。
     铜簧轻响间,松纹案板归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扯了扯围裙,回头对陆明渊笑:34;先去看看鱼。
     等午膳后...我们该准备幻阵的事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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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明渊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伸手摸了摸暗格的位置,袖中滑出半枚玉牌——那是当年从九鼎台带回来的,刻着34;赤焰34;二字的残片。
     晨光照在玉牌上,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34;余烬么...34;他低低念了句,将玉牌收进袖中,34;正好,该让某些人记起,谁才是这人间的主。34;
     后厨里,苏小棠已经掀开了鱼筐的草席。
     活鱼甩尾溅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她望着鱼腹下那道月牙形的鳞纹,忽然想起刚才那阵异香——焦苦里混着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松枝燃烧时的清冽。
     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点了一炉香。
     而那炉香的名字,叫34;重逢34;。
     午膳后,天膳阁前院飘起糖蒸酥酪的甜香。
     苏小棠将阿杏支去教新徒弟切蓑衣黄瓜,又让杂役把后厨所有窗户用棉帘封死——她站在案前,望着青瓷碟里九种香料:降香、乳香、龙脑香,还有半撮灶膛里烧了三年的老炭灰。
     这些是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说34;若遇灶火缠心,可用此引34;。
     34;需要我帮忙摆阵眼吗?34;陆明渊靠在门框上,手里攥着那枚赤焰玉牌。
     他换了件玄色短打,袖口用银线锁着云纹,倒像个跟着师父学手艺的帮厨。
     苏小棠捏起一撮降香,指腹蹭过香末里的颗粒:34;

第236章 火隐未熄[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