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一跳，将34;刘璋称尊34;四个字在羊皮纸上投出摇晃的阴影。
陈子元捏着密报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腹蹭过34;蜀34;字封泥未干的凹痕——这封急报是快马加鞭连夜送来的，西川的驿卒怕是连水都没喝一口。
34;军师？34;亲兵见他长久不语，声音发颤。
陈子元突然将密报拍在案上，震得竹简哗啦作响：34;去请郭祭酒、贾先生来帐中。34;他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案角，砚台险些翻倒，墨汁在《军屯策》上洇开个乌青的圆，像块砸进潭水的石头。
帐外的北风裹着雪粒扑进来时，郭嘉正掀帘而入。
他青衫外只披了件薄氅，眉峰挂着层白霜，袖中还攥着半卷未看完的《河渠志》：34;子元可是为西川事？34;
34;奉孝如何得知？34;陈子元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郭嘉将《河渠志》摊开在案上，指腹划过黄河故道的标记：34;昨夜收到河内急报，孟津段堤坝因冬汛松动。
我正想与你说——34;他抬眼时目光如刃，34;刘璋选在此时称帝，绝非巧合。
曹操要的是借蜀地正统之名，将使君困在39;逆贼39;的骂名里；孙策更狠，他早派了说客去荆州，不出三日，39;刘使君拖延称帝，实为窃据39;的谣言便会传遍江南。34;
帐帘又被掀起，贾羽裹着寒气进来，手里还端着陶碗：34;郭祭酒说的对，我刚让厨房煮了姜茶。34;他将碗推到陈子元手边，茶雾里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34;更要紧的是黄河。
若堤坝决口，河南数县百姓无家可归——到那时，曹操会开仓放粮，百姓只记得39;曹司空救民于水火39;；而使君若跟着赈灾，反显得39;不及曹公仁德39;。34;
陈子元突然站起，大氅扫落了案上的竹简。
他走到帐边的地图前，指尖重重按在34;蜀34;地：34;刘璋那竖子懂什么！
他不过是曹操的提线木偶。
可天下人只认玉玺，认帝号......34;
34;所以我们要比他更会演这出戏。34;贾羽的声音突然拔高，陶碗与案几相碰发出脆响，34;使君是孝景皇帝玄孙，这是写进宗正寺玉牒的。
当年光武帝中兴，靠的不就是39;刘氏正统39;？
我们不妨......34;他压低声音，34;在新野城搭一座受禅坛，广邀天下名士，让太学生们传唱《赤帝歌》——百姓要的不是谁先称帝，是看谁更像39;天命所归39;。34;
34;好计。34;郭嘉抚掌，眼底却仍有阴云，34;只是使君素重仁德，未必肯行此39;虚礼39;。34;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脚步声。
刘备掀帘进来时，身上还沾着马厩的草屑——他刚去看过新归降的张济部卒的粮草。
34;使君。34;三人同时拱手。
刘备扫过案上的密报，又看了看满地的竹简，目光最后落在贾羽脸上：34;先生说的受禅坛，要搭多大？34;
帐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牛皮帐上的轻响。
陈子元望着刘备眼角的细纹——自陶谦让徐州至今，这位主公的鬓角已添了霜色。
他记得去年在博望坡，刘备摸着被战火焚毁的农舍说：34;我要的不是龙椅，是让百姓有瓦遮头。34;
34;回使君。34;贾羽向前半步，34;坛高九丈，取39;九五之尊39;之意；坛前立七丈玄旗，上书39;汉39;字；再命乐官重谱《大风歌》，要让十里外都能听见。34;
刘备伸手摸了摸案上的密报，指腹蹭过34;刘璋称尊34;四个字，像是在摩挲一块硌手的石子。
他抬头时，目光扫过帐中三人：34;百姓若说我刘备是学王莽篡汉，如何？34;
34;使君可曾记得，当年在涿县卖草鞋？34;陈子元突然开口，34;有位老妇买鞋时说：39;刘郎的鞋，底儿最厚，穿着踏实。
39;如今这天下，百姓要的不是谁坐龙椅，是坐龙椅的人，能不能让他们的鞋，底儿更厚些。34;
刘备沉默片刻，伸手将案上的《军屯策》慢慢抚平。
墨汁洇开的圆晕里，他看见自己年轻时在平原国开仓放粮的影子，看见关羽在土山约三事时泛红的眼尾，看见张飞在长坂坡断后时扬起的丈八蛇矛。
34;明日起，34;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铠甲上的雪，34;让简雍去请太学博士，孙乾去联络荆襄名士。
坛......34;他顿了顿，34;搭在城南的演武场，那里地势高，百姓看得清楚。34;
帐外的雪越下越急，将演武场的旗杆裹成了素白的柱。
陈子元望着刘备转身时微驼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张济归降时说的话：34;找个能护着当年誓言的主。34;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誓言从来不是34;称帝34;，而是——当天下人争着往龙椅上爬时，总要有个人，先弯下腰，把地上的碎瓦捡起来。
军帐外的雪粒打在牛皮毡上，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当年涿县草鞋铺里，老妇纳鞋底时锥子戳过麻线的动静。
刘备攥着玄色大氅的袖口，指节在雪光里泛着青白，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雪地上压出深痕——这双曾在市井里踩过泥的脚，此刻竟有些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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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主公。34;贴身亲兵阿福捧着皮裘追上来，呼出的白气撞在刘备后颈，34;夜里寒，披件......34;
34;不必。34;刘备抬手拦住，指尖触到阿福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平原国开仓放粮，有个小乞儿攥着他的衣角哭，说34;刘使君的手比热汤还暖34;。
他停在演武场边的旗杆下，仰起脸，雪花落进眼角的细纹里，化出一丝凉意。
第125章 称帝前夜，暗潮汹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