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还抢走了两匹驿马的草料。
行至楚州城,城墙塌了半段,守城兵卒却在城楼赌钱。文天祥让随从去买些干粮,回来的书吏气红了脸:“店家说,盐价是北地的五倍,还掺着沙土 —— 官爷说‘抗蒙需钱,百姓该多缴。” 他想起黄河岸边的农户说 “盐价平,能敞开吃”,心口像堵了块冰。
在驿站歇脚时,见墙上贴着 “征兵告示”,却被人用泥涂了大半,露出 “每户出一丁,不出则缴银十两” 的字样。驿卒偷偷说:“上个月有户人家缴不起银,被兵爷拆了房子。” 文天祥望着窗外飘起的冷雨,忽然明白周显为何要赠《农桑辑要》—— 北地在务实谋生,南朝却在竭泽而渔。
船行淮河时,文天祥将十数日见闻整理成《北使密奏》,在摇晃的船舱里写了整整三夜。他先列 “蒙古三长”:“其一,骑兵用‘三段击(前队射、中队冲、后队补),比金军拐子马更悍;其二,工坊集汉、波斯、欧洲匠人设‘流水线,甲胄三日可成一副;其三,萧虎用‘以汉治汉策,北地汉民渐忘故国。”
再写 “南朝三短”:“兵卒多是流民,不知战阵;粮仓账实不符,十有三空;官吏只知盘剥,百姓怨声载道。” 最末附 “三策”:“一,修扬州城防,加固淮河堤坝;二,免淮东三年赋税,安抚流民;三,遣使入西域,联欧洲牵制蒙古。” 写到 “联欧洲” 时,他想起萧虎赠的舆图,上面标着欧洲诸国的位置,忽然惊觉 —— 萧虎早就算到他会有此想,那幅图既是示强,也是诱饵。
书吏见他写得呕血,劝道:“大人何必如此?” 文天祥抹了把嘴,指着舱外的淮河:“这条河,若守不住,江南就是下一个北地。” 他将密奏折成方胜,藏在《论语》的夹页里 —— 那是蒙古兵绝不会搜的地方。
腊月廿三,文天祥抵临安,直奔皇城。紫宸殿内,理宗皇帝展开《北使密奏》,未及看完便拍案:“萧虎竟有如此野心!” 宰相郑清之却冷笑:“文天祥危言耸听,蒙古西征未竟,怎会南下?” 兵部尚书吴潜反驳:“正因其势大,才需早备!”
争论最烈时,文天祥取出那幅《西征舆图》:“此图标注欧洲粮道至为详细,萧虎敢示我,是料定南朝无力西顾。” 他指着多瑙河渡口:“此处可泊千艘船,若蒙古造战船,顺流而下可直抵江淮。” 有谏官却道:“文侍郎在北地待久了,倒替蒙古说话!” 气得文天祥解下官印:“若陛下不信,可斩臣以谢天下,但备战之事,万不可缓!”
理宗沉吟半日,终是说:“密奏留中,备战之事…… 年后再议。” 文天祥退出大殿时,见宫墙外的百姓缩着脖子躲寒,忽然想起多瑙河畔的农户 —— 那里的人虽着短褐,眼神却比南朝百姓多了几分安稳。
与此同时,波兰教士约翰的信正通过威尼斯商队送往罗马教廷。信中写道:“蒙古军中,有一‘东方虎王,其帐前立双旗,一绘狼(蒙古图腾),一绘虎(汉地图腾)。攻城时,他不杀持锤的铁匠、捧经的教士、抱婴的妇人……”
他详细描述目睹的场景:“在基辅教堂,我见蒙古兵与汉匠同修钟楼,教士用拉丁语诵经,汉匠唱着中原小调,竟能相安。虎王给教堂捐了十车石灰,条件是教士需在布道时说‘服从者得平安。” 最后写道:“此王非蛮族,懂权衡之术,比只会杀戮的拔都更难对付。” 这封信后来被存入梵蒂冈档案馆,成为欧洲最早记载萧虎的文献之一。
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在多瑙河大营附近的市集停留了七日,日记里记满了细节:“虎王发行的银锭上刻着虎头,汉商、蒙古人、波斯人都认,比拜占庭金币还好用。” 他见汉匠用 “水转大纺车” 纺羊毛,效率是欧洲纺车的三倍,特意画了草图:“虎王的工坊里,汉人教蒙古人淬火,波斯人教汉人制玻璃,造出的镜子能照见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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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他惊奇的是 “市集规矩”:“有个波兰商人想骗汉人的丝绸,虎王的税吏当即罚他十倍赔偿,说‘在我这里,不管你信上帝还是佛祖,都得守规矩。” 这些记录后来编入《马可?波罗游记》,虽经后人润色,却保留了 “东方虎王” 治下的奇异景象 —— 那里的市集,比威尼斯更像 “世界的十字路口”。
文天祥在临安整理《北使录》时,将萧虎与拔都并称为 “双虎”:“拔都如暴虎,噬人无算;萧虎如卧虎,藏爪伺时。” 这比喻在南宋士人间传开,有人题诗 “北地双虎啸,江南一雁惊”,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而在欧洲,约翰的信让 “东方虎王” 有了另一层含义。波希米亚国王的谋士在《应对蒙古策》中写道:“拔都需硬抗,虎王可智取 —— 他既惜工匠,我等可派铁匠、玻璃匠为质,换取和平。” 两种文化对 “虎” 的解读南辕北辙,却都承认:这两头来自东方的猛虎,已撼动了旧世界的秩序。
除夕夜,文天祥在府中挥笔写下《淮上有感》:“北地寒风吹虎旗,江南烟雨失龙墀。不知何日金戈止,万里河山共月辉。” 写完将笔一掷,望着窗外的爆竹火光 —— 那光亮与多瑙河大营的篝火何其相似,却照不亮南朝的颓势。
书吏进来禀报:“周显托商队捎来消息,说多瑙河工坊的汉匠盼着‘南北修好,能回家看看。” 文天祥拿起那册《农桑辑要》,见周显在 “水利篇” 旁画了条淮河,注 “此河若通,稻可北运,麦可南输”。他忽然明白,萧虎与周显的 “通好”,或许不只是政治话术 —— 在战火之外,还有另一种让河山共月辉的可能,只是这可能,在南朝的党争中,正一点点熄灭。
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文天祥将诗稿收入箱底,箱中还躺着那领白虎皮 —— 皮毛间仿佛还带着多瑙河的风雪,提醒他北地的猛虎,正盯着江南的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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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宋使南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