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无虫眼”,就画三颗麦子,两颗饱满的用红笔圈出,一颗瘦小的打叉。文字用汉蒙双语,由耶律铸派来的文吏帮忙翻译。
“漠北春寒,播种要比内地晚半个月,” 王敬在《播种篇》写道,“最好等克鲁伦河冰化透,地温上来再种。” 他还加入了自己的经验:“遇到倒春寒,可用马粪盖种防寒;杂草要早除,不然抢养分。” 这些实用的技巧,都是针对漠北气候特点总结的,比照搬内地农书更有效。
农书编好后,萧虎命人刻印百本,分发到各牧村、千户营,还选了识字的牧民培训成 “农师助手”,让他们带着农书在田间地头指导。“这书上的图跟真的一样,一看就懂,” 阿勒坛照着农书选种,挑出最饱满的麦粒,“王老先生说,这样的种子发芽率高。” 知识的传播,让垦荒从盲目尝试变成科学种植。
初夏的克鲁伦河沿岸,五千亩荒地已褪去枯黄,嫩绿的麦苗在风中铺成绿浪,田垄间的杂草被除得干干净净,这是三百户垦荒牧民两个月的成果。王敬带着徒弟们巡查田垄,手里捏着一株麦苗数叶片:“七片叶,长势正好,” 他对跟来的萧虎说,“按这势头,秋收亩产至少两石,五千亩就能收一万石粮,够斡耳朵半年的军粮了。”
阿勒坛家的十亩麦田是样板田,他在田边搭了个草棚,日夜看守,防止牛羊啃食。“这麦子比去年的赈济粮饱满多了,” 他摘下麦穗搓出麦粒,捧在手心给萧虎看,麦粒金黄饱满,“王老先生教的‘疏密播种法真管用,不浪费土地,通风还好,不容易生病。” 他妻子正在地头晾晒草药,是王敬教的 “麦田驱虫草”,晒干后撒在田里能防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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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村里的氛围也变了,从前牧民见面聊的是 “哪里水草好”,现在聊的是 “麦子该浇水了”“王农师说要追肥了”。有牧民把铁锄擦得锃亮挂在帐内,像炫耀战利品;有的在帐外画麦田图谱,请教农师如何增产。这种从游牧到农耕的转变,虽缓慢却扎实,漠北的草原上第一次有了 “庄稼人” 的气息。
除了农业税,萧虎还对马税进行了改革。从前漠北马税按 “十马抽一”(每十匹马缴一匹给官府),牧民为避税常藏匿马匹,导致税银流失。萧虎在衙帐与千户们商议新税政:“马税仍按十马抽一,但允许用垦荒抵税 —— 垦一亩地,可抵一匹马的税,最多抵三匹。”
帖木儿千户起初不解:“马是军资,抵税了战马怎么办?” 萧虎解释:“垦荒多了,粮食够了,马才能喂得壮;而且抵税的是多余的马,战马、种马不抽税。” 他命人统计牧民马匹数量,区分 “军马、种马、役马”,役马(非必要的)才纳入抽税范围,既保证军资,又减轻牧民负担。
新马税推行后,效果显着。牧民们不再藏匿马匹,反而愿意多养马 —— 多余的马可用来耕地(拉犁),还能用垦荒抵税。镇北司的马税记录显示,改革后三个月,登记的马匹数量比去年增加了两成,税银(包括抵税的垦荒亩数折算)也增长了两成。“牧民养马更积极了,” 耶律铸核算账簿时笑道,“这叫‘以农促牧,以牧助军。”
阿勒坛的帐前插着 “免税牌”,木牌被阳光晒得发亮,上面的字迹因抚摸过多而有些模糊。他如今不仅种着十亩地,还养了五头牛、二十只羊,日子比去年宽裕多了。“去年这时候,全家靠挖野菜度日,” 他对来巡查的耶律铸说,指着帐内新添的木箱,“这是装麦子的,王农师说秋收后能装满。”
他的儿子跟着王敬的徒弟学认字,能认出农书上的 “麦”“禾” 等字,还会用木炭在地上画犁的样子。妻子则学会了用麦秆编草绳,既能捆庄稼,又能换些布料。“萧公的新政让咱们有了奔头,” 阿勒坛感慨,“以前怕天灾,现在有地有粮,心里踏实。” 这种踏实感,让牧民对斡耳朵的归属感越来越强。
像阿勒坛这样的贫户,在垦荒区有上百户。他们自发组织了 “互助队”,你帮我耕地,我帮你除草,农忙时一起劳作,农闲时一起放牧。王敬说:“这就是汉地的‘邻里互助,在漠北也适用。” 互助队的旗帜上绣着麦穗图案,成了垦荒区的一道新风景。
王敬在漠北的声望越来越高,牧民们不再叫他 “汉地老头”,而是尊称 “王老先生”。他走到哪里,都有牧民端来马奶酒、奶饼招待,请教种地问题。有次一户牧民的麦苗发黄,急得团团转,王敬查看后说:“是缺水,这土看着湿,底下已经干了。” 他教牧民挖浅沟引水,三天后麦苗就转绿了。
他不仅教种地,还教牧民储存粮食:“麦收后要晒干,储存在高处的粮仓,底下垫木板防潮湿、防鼠患。” 军器坊按他的图纸打造了简易粮仓(木架结构,透气防潮),分发到户。牧民们发现,用新方法储存的麦子,到冬天也不会发霉,对王敬更是信服。
王敬还收了两个蒙古青年当徒弟,教他们识农时、辨土壤。“这孩子叫巴特尔,看土色就知道肥力,是个好苗子,” 王敬对萧虎说,“等我回汉地,就让他们接着教大家种地。” 这种 “本土化传承” 确保了农耕技术能在漠北扎根,不会因农师离开而中断。
耶律铸在镇南司衙帐整理新政半年成效,帐内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案上摆满了各垦荒区的报表。“已垦荒五千亩,按亩产两石算,秋收可收一万石,” 他对萧虎汇报,“扣除种子、奖励,净增粮八千石,足够西征军三个月的粮草。”
他指着另一份报表:“税银虽因免税减少了近千锭,但垦荒带动了农具、种子的交易,商税增长了三成;马税改革后,登记马匹增加,军马场选到的好马比去年多了五成。” 这是 “藏富于民” 的效果 —— 百姓富足了,间接带动了军资和税收。
耶律铸在《新政成效册》上总结:“垦荒固民,民固则边固;粮足则军强,军强则盟稳。” 他特意将册子抄送给拔都的西征军,附言:“漠北粮足,可无后顾之忧,专心西进。” 这份核算报告,既是新政的成绩单,也是向同盟展示后方实力的凭证。
随着新政推行,越来越多的牧民开始认同 “种地人” 的身份。他们不再频繁迁徙,在垦荒区盖起固定的毡帐(有的甚至开始学盖土房),帐外种上忍冬花(纪念完颜雪),帐内贴着手绘的麦田图。“这里就是家了,” 阿勒坛对儿子说,“以后咱们就在这儿种地、养羊,不用再到处跑了。”
斡耳朵举办的 “丰收祭” 上,牧民们既表演传统的赛马、摔跤,也加入了 “赛锄地”“比麦种” 等新活动。王敬被请上主位,与萧虎、帖木儿千户一起主持祭礼,牧民们献上新收的麦粒,祈求来年丰收。这种融合了汉蒙习俗的仪式,让不同背景的人有了共同的情感纽带。
有次乃马真后的旧部想煽动牧民叛乱,说 “种地会让草原变沙漠”,却没人响应。“萧公让咱们有饭吃、有地种,谁要破坏,就是跟咱们过不去!” 阿勒坛带头反对,其他牧民纷纷附和,叛乱阴谋不攻自破。新政带来的安稳生活,成了最坚实的民心防线。
夏末的麦浪翻滚着金黄,萧虎站在克鲁伦河畔,望着垦荒区的丰收景象,想起完颜雪生前的话:“民安则边固,边固则盟稳。” 他对耶律铸说:“拔都的西征军在前线打仗,咱们在后方种粮、固民,这才是盟约能长久的根本。” 炮阵能破城,却不能让民心归服;新政虽慢,却能在草原扎下根。
他命人在垦荒区立碑,碑文写:“至元二十九年,萧公戍漠北,行垦荒之策,民始有定居,粮始足用,边始稳固。” 碑石同样用汉蒙双语刻就,与英雄冢的墓碑遥遥相对,一个纪念忠勇,一个见证民生,共同构成漠北安宁的支柱。
秋收时,第一批麦子入仓,萧虎特意挑选最饱满的麦粒,装了十袋,作为 “漠北新粮” 送给拔都的西征军,附信:“后方粮足,兄可安心西进,待凯旋,共饮新麦酿成的酒。” 信中没有权谋算计,只有同盟间的实在支撑。至元二十九年的漠北,新政的麦香与炮阵的硝烟,共同书写着边疆稳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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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戍垦并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