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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劳资纠纷[2/2页]

竹梅鹃 风云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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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根在哪里。
      如果国家不肯让利于企业,企业更不可能让利于员工。即使国家肯让利于企业,企业老板也不会全让利于员工,因为他的良知告诉他:他不是大自然的搬运工。他总截留一部分,也许是一小部分,也许是大部分。
      好比国家往下拔的救灾款,到救济人手中却比不上层层截留的多。集团的私欲、个人的私欲,都是无底的洞,良知只是那旋涡上的泡沫,忽略不计。
      最强悍的劳动者,对于企业而言他也是弱者,一个人的力量如何斗得过一个集团。铁打的企业流水的员工,来来去去很正常,文竹处理过的劳动纠纷不下于三百件。
      大多数员工比较客气,好聚好散;有些员工比较无赖,过错于他,他还要经济赔偿;有些员工实在硬气,错在企业,他分文不索,结果遭人骂:憨大。后一种员工老板当然喜欢,不花钱也能消灾。
      一件事干多了就会形成自己的风格,久而久之便会麻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吧。好比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手术就是一种机械运动,对于病人家属的悲痛绝望毫无怜悯而言。
      说干一行爱一行,那是对着镜头或在老板面前拍着胸脯说的。私底下与人发牢骚,说干一行怨一行,来世换一行。真正到退休的时候,他便会流出一丝留恋,其实他留恋不是那个岗位,而是一种上班的习惯,还有同事间的情谊。
      当然也有某局退休的某局长大放厥词,说他热爱岗位,热爱工作,还想为人民再服务十年啊!其实他热爱的是工作给他的权力,热爱叱咤风云的生活。
      如今门口冷清得不见一人影,静得可以听见跳蚤的冷笑声。就连对门的老头也不天天叫他某局了,而改称为某老了。一朝退位,十年伶仃寒,以前的荣华皆是浮云。
      文竹解决劳资纠纷,总是先从一个人的性格着手,接着看他的工龄,年龄,是改制前还是改制后的员工,再从谁对谁错来分析,适合哪些条例,按法律条文要赔多少,实际可按多少操作。然后就等着倾听对方的陈述,一条条反驳或协商。
      由于做足了功课,十有八九都能在公司的谈判桌上解决,处理工伤纠纷一般要比劳动纠纷更费口舌。
      今天的这一位劳务派遣工叫张五大,四十出头。在公司最苦的打磨车间上班,搬重物不慎摔倒受压,导致大腿严重骨折,经术后半年多修养,伤残鉴定为九级。约好下午一点来公司协商处理,文竹故意叫劳务公司的周经理晚来半小时,晾晾对手,以挫其锐气。
      一点不到,文竹起身到窗口伸个懒腰,只见大门口停了一辆电瓶车,下来一男一女两人,男的是张五大,女的不识。跟门卫交涉了几句,便健步如飞往办公楼行来。文竹借窗帘掩护,返回座位,故意翻阅资料。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文竹头也不抬,应了声:“请进。”
      “文科,我们来了。”张五大由女的搀扶着一拐一瘸推门而入,一边木讷地打招呼,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芙蓉王。
      文竹心里暗笑一下,木讷的老张也会演戏。看样子这个女的不是善茬。便起了身,摆了摆手,拒绝了香烟,指着女的问:“老张,这位是。。。。。。”
      张五大把露出的半枝烟尴尬地又塞了进去,刚想回答,女的先接上了:“我是老张的老婆,叫赵四花。”嗓门特大,是纺织女工的专利。听着他们的名字,可见他们不是计划生育的产物。
      以前都是女儿陪他来的,今天女儿电子厂加班未跟来。
      “我们先到对过会议室去等等劳务公司的周经理。”文竹便说便收拾一下相关资料。
      “不是说好一点吗?”赵四花好像不满意似的。
      “对,本来是约好一点的。只是周经理在来的路上,车子出了点故障,晚半个小时过来。”文竹也是职场上打马虎眼的高手。
      会议室坐定,文竹给两位倒了两杯白开水。见张五大呆呆地盯着烟灰缸,文竹示意可以抽烟。老张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包红梅,点上了一枝,精神舒展了好多。
      “文科,要不我们先谈?”看样子赵四花是有备而来。
      “不急,等周经理来了再谈。”文竹自有一套,跟他们拉起了家常,拉近彼此距离,便于工伤事宜处理。因为很少有管理人员尊重这些劳务工,会低下身段跟他们交流,让他们内心有一种归属感。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张五大四川巴中人氏,兄弟七人,赵四花姊妹六人。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大的初中未毕业就来电子厂打工,小的在老家念高中,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张五大来龙城市八年,近三年在文竹单位务工,一个钱当两个钱用,准备购套二手房。
      其实他们说的文竹十有八九都了解,但还是再愿意倾听一遍,也许以后可以作为素材写进小说呢。
      一点半左右,劳务公司的周经理推门而入连赔不是,纠纷进入商议程序。
      赵四花开如诉苦,工作和生活是如何之苦。老张坐着不动,只是一个劲地抽烟。文竹跟周经理司空见惯,让她折腾。接着哭穷,穷得家里买米的钱也是亲戚接济的,小孩上高中要钱,大人在老家也要开销。讲到动情之处,感动了自己。眼里居然有泪花,不去做个演员是真的可惜了。
      文竹看着张五大休养了大年半红白烂灿的脸,笑了。赵四花就是一个乡下妇人,她只是为了争取更大利益,博取大家的同情,希望到时,公司网开一面,多给一点。
      周经理却不留情面,敲了一下桌子说:“凡人,凡人,就是烦呀,工作不苦,哪有钱?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今天是来议工伤赔偿的,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我不是希望你们多考虑一下我们的实际情况吗?”
      “我们会根据相关条例,结实张五大实际情况,酌情处理的。”文竹一套官话,滴水不漏。
      赵四花猛然想起了什么,叫张五大脱下外裤,张五大不想脱,后来逼的没法子脱了。指着长长的伤口说:“两位领导,你们看看这个口子,会有后遗症的,还要大把大把的钱去治疗康复的。”
      “赔偿给你们的钱,一部分是老张的工伤助,一部分是老张的医疗补助,一部分是老张的就业补助金。你说的全囊括了呀。”
      “那医药费呢?”
      “实报实销。”
      “那工资呢?”
      “每个月不是都打在老张的工资卡里了吗?”
      “还有营养费,伙食费,公交费,误工费,鉴定费。。。。。”赵四花七七八八报了一长串,都是小钱,锱铢必较。
      “不要急,这个都会算给你们的。”
      “真的?”
      “当然了。说吧,说说你们的具体要求?”文竹切入主题,等着他们亮剑。前面的都是铺垫,好比荆轲刺秦王的匕首,不到最后不亮出。感觉这个女的有点精明。
      赵四花跟张五大对了一下眼,好像没对上,鼓足勇气,吱唔了半天:“七。。。。。。万。”张五大的手一抖,烟灰落了一地。
      “要七万?”文竹皱了一下眉头,脸上毫无其它表情看着他们,停了一晌,加重语气责问道。
      心里暗喜,以为是难缠的主,却是不懂装懂的货。好比踢足球时,对方从中后场开始高速盘带,花式过人,又配合的行云流水,结果临门一脚软绵绵,文竹照单全收。以为是荆轲刺秦王的匕首,结果是一把小刀,毫无杀伤力。
      张五大很?澹?塘亢玫奈逋颍?趺幢涑闪似咄颍坷?艘幌抡运幕ǎ?运幕ū鸸?缑焕硭?
      “你们公司的意见呢?”越四花开始以守为攻了,因为她心里没谱,听文竹的反应好像是高得离谱。
      一切皆落在周经理的眼里,他跟文竹也配合了几年,默契的很,便往七折上靠了,刚想张嘴,文竹示意他莫言。
      根据相关条例及老张的年龄,总数约在十万左右,公司一般愿意按七折左右搞定。现在赵四花起价七万,看今天的情形五万就可以搞定。文竹不知为何不想生事,反而起了恻隐之心。其实对方根本就没摸着门道,看上去很凶狠的样子,却是摆的花架子。除了表情夸张以外,于谈判毫无益处。
      文竹借口出去打个电话,上了趟卫生间,想想张五大在公司三年,吃苦耐劳,工作认真踏实,从不惹事生非,就是个实诚的打工仔。谈判时也不极力争取自己的权益,连话也没说几句。文竹洗手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在自己的权利职责范围之内,放张五大一马。
      “张五大,赵四花,公司同意一次性七万元解决张五大的工伤赔偿事宜。望你们不要大肆宣扬,做好相关保密工作。如果你们无异议,现签字按手印。”文竹当场宣布结果。
      周经理意外地看着文竹,张五大夫妻俩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连连点头,称谢不已,好像这钱是文竹掏的似的。双方满意离场,走时张五大又健步飞了。
      文竹离开带有烟味的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喝一口茶,看表,快二点半,不尴不尬。乡下去不成了,不如请杜鹃喝茶,还了人情,其中也带着爱慕相见的成分。文竹在手机上翻寻杜鹃的号码,有电话进来了。
      “喂,文竹吗?我是赵东晟。”
      “知道。嘛事?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老地方喝茶。”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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