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村中不知岁月,凌瑜算着,她来这里整整八天了。
屋里火堆上架着新鲜的柏树枝,柴灰乱飞,饭桌灶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等烟散得差不多时,凌瑜才系了块头巾进屋帮忙做饭。
凌成景卖了茯苓后,凌家才吃上了一顿糙米干饭。
“爹,县城是什么样的?大不大?那糙米多少钱一斤呢?还有布匹那些呢?”凌瑜问着,她如今想去县城,可没有能穿出去的衣裳,她家穿的衣裳都是她阿奶和娘自己织麻布做的,她能知道盐价也是经常听见家里人唠叨盐又涨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已是腊月,凌瑜把后山矮处跑了个遍,所得的东西就卖得不到一两银子,而且那钱还都是她阿奶管着。
凌瑜苦恼,她太没用了,在这皇权至上农业为主的时代,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老百姓,唯有横财才富得起来。
这天,凌瑜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就练着拳,以前学过的招式加上自创的,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主要是练手脚的速度和力量。
嘶啦一声,她的直裾袄裙被撕烂了,侧边如旗袍那样开了叉,芦花又翻了出来。
她娘数落道:“你个妮子,你看你,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说你还不听,还不进屋,你这都成啥了?”
凌瑜确实不好意思,她进屋换上那件好丁点的袄裙,就把换下的给她娘送了去。
“娘,您手艺好,辛苦你了。”凌瑜讨好地说道,没办法,小凌瑜针线不好,她更差。
在屋里补着衣裳的王晴,一直抱怨着,只因到处都是洞,她松不了手,到处都打上补丁,她很心疼那些还能再做成袄的芦花。
躲在树后的顾轩都看在眼里,震惊又心疼,他的小丫头什么时候会拳脚了,她家是篱笆院,院里一举一动别人都能看到,这样也好,能震慑下有些欺软怕硬的人。
凌瑜在破柜子里翻找着她的衣裳,只找到一件黄绿色没有补丁的衣裳,是夏天穿的葛衣,她叹气,要不哪天把那葛衣穿在袄裙外面去县城算了。
凌芳跳了出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姐,家里来人了,你猜是谁?”
“谁?”凌瑜淡淡问道。
“是顾二哥哥。”
“哦。”
凌芳撇嘴,看她大姐有些不顺眼了,“大姐,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上个月,顾二哥哥帮咱们家叫了里正爷爷过来才赶走那赵老婆子的,还有以前——算了,反正你就是不知好歹。”
凌瑜不明白,她怎么就不知好歹了,想了下道:“那他来家里做什么?”
“大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凌芳白了她大姐一眼。
凌瑜径直往灶屋走去,前脚踏刚进门槛就跟出来的顾轩撞了个正着。
“嘶。”凌瑜捂额。
“瑜妹妹,对不起。”
可没等她应声,那顾轩抱着东西逃一般地跑开了,凌瑜看着那背影,她有那么可怕。
“阿奶,娘,顾轩来做什么了?看您们高兴成那样。”凌瑜看着满是笑容的两人,这别人家的孩子有点过了。
“阿轩,那个孩子又送了只兔子过来,当然高兴了。”贺氏笑着道。
“他为何送兔子来?不可能就为上月我给的几个柿子吧?是不是背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凌瑜试探着问道,她阿奶脸沉了下来,她娘还横了她一眼。
“打主意?你家有什么值得人家一个读书人惦记的?我看你个记吃不记恩的!以前家里的兔子就是阿轩送的,你怎么就吃的那么高兴呢?这兔子能卖好些钱呢,白喂你了?是阿奶的错,你爹的错,你娘的错,养了个忘恩负义的你出来!”贺氏数落着凌瑜,痛心疾首的模样。
凌瑜心道,以前确实吃过兔子肉,那是小凌瑜吃的,这里大户人家很少吃猪肉,觉得猪肉贱,律法规定禁止屠杀耕牛,兔子应该能卖些钱的。
“阿奶,您别气,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凌瑜解释着,越来越感觉不对。
“你就是个忘恩的。”王晴帮腔道。
“阿奶,娘,我的错,说错话了,对了,爹呢?”凌瑜想扯开话题。
“你爹去后山砍棍子了,回来要收拾你这个不记恩的野马。”贺氏脸色缓了些。
“阿奶,我错了,您不要说我了嘛,好不好?那顾二哥哥最好了,我记恩,以后我双倍还他,怎么样?”凌瑜拉着贺氏的衣袖,装起可怜来。
“你啊,阿奶说你什么好,人要记恩,阿轩那孩子也是很不容易的。”贺氏拉着凌瑜的手道。
“嗯,阿奶教训的是。”凌瑜得到结论,她的家人都很维护顾轩。
王晴又来一句,“有些人,就是要收拾才得听话,按我说还该打。”
凌瑜赶紧顺毛摸,讨好地说道:“娘,您又来了,我好冤枉的,我就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我以后改了呢。”
“好,娘不提了,阿瑜,你就不要练你顾爷爷教的那个拳了,这一过完年你就十四岁,再练着被人看见可不好,若是婆家以后……”
“娘,我还小呢,顾爷爷教我的拳法是强身健体让自己长高的,别人看见了正好,才不会随便欺负咱们家。”凌瑜起身出屋,还好有人帮她背那拳法的锅。
“哎……”
顾轩抱着东西回家,刚进院子,堂屋里就传来一道讥讽。
“哟,顾家的大秀才舍得回来了?你还记得有这个家?还以为被哪个狐媚子给勾了去呢。”他的继母戚氏尖着嗓子道,那眼翻得快看不见眼珠子了。
“爹。”顾轩躬身行了个礼,就回了自己屋子。
“霖哥,你看他!他现在连个娘都不叫了!都说后娘难做,我如今是信了,掏心掏肺的对他,我得到了啥?”戚氏拿帕子拭着眼角。
顾清霖呷了口茶,放下茶杯才道:“宝珠,快别哭了,你不管他就是,左右有他一口饭吃就行,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
顾清霖看着戚氏那梨花带雨的样儿,不禁心神荡漾,把人搂进怀里,抱着进了屋,片刻后,屋里一片春光,只是那床似乎是格外躁动,咯吱咯吱唱起来。
正在看书的顾轩把书重重一放,这就是他爹!
顾轩苦笑,他们顾家只有他爷爷顾正阳在时,家里还算是像样,如今村子里谁不背后说他家,都知道他爹没当大户老爷的命,却得了大户老爷的病。
他爷爷脸上有块刀疤,村里有人说他爷爷是手上沾过命的武夫,说他阿奶是克死过两个男人的寡妇,说凶神恶煞的武夫配寡妇正好一对,他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他爷爷和阿奶,还有娘是最疼爱他的人,就是走了也为他安排好了后路,那想要他死的人,他偏偏不如她的意,偏偏要活得好好的。
顾轩又看了眼床上的冬鞋,如今还是有疼他的人,他的大伯待他不薄,凌家阿奶和婶子每年都会为他做双鞋,还有他的小丫头快长大了,她有双跟天上星星一样的眼睛。
良久,顾轩舒了一口气,他的心平静下来,嘴角轻扬,重新拿起书。
日头偏西,戚氏才一脸春意的从屋里出来,“霖哥,我去外面看看,两个孩子该回来了。”
“嗯。”顾清霖应声,学起大户人家老爷那般品起茶来。
第四章 县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