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纪元以后,他们也不会忘记沉积于血脉中的勇武与坚韧。”
重昕一时无言,妖族的个体之强大,确实可以百倍于人族;然而这种沉积于血脉中的有关品格的传承,妖族却是真的从来没有形成过如此强烈的信心。
妖族的骄傲,让他们看不起人族的典章、制度、文化,认为那是约束天性的桎梏,是阻碍修行的囚笼;然而人族之所以由弱而强,从娲祖造人之日起,屡经灭亡之危却仍然扩张强大,却正是因为这些妖族瞧不起的东西,赋予了他们在绝境前团结一致,奋勇抗争的力量。
界璧外的小鱼群开始散去,却有几条阔口大鱼追着鱼群捕食,同样瞎头瞎脑的猛撞过来,搅得潭水浑浊。重昕心中生厌,随手一拂,想将鱼赶开。晏娆却摇了摇头,收回她阻隔潭水的法术,拉着他离开:“本来就是我们扰乱了它们的生活栖息,怎么还能倒伤它们?”
重昕随着她一起离开深潭,望着外面开阔晴朗的天穹,心情却沉郁难解,过了会儿才问:“你还会来烛龙岛讲法吗?”
晏娆涩然道:“人道是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妖族的修行之法,与人族大不相同,我能教他们采气入门的基础常识,能告诉他们如何避免修行出错,但到最后,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摸索道途。我已经将化形前后主要的知识都传授给了他们,以后就不再来了。”
她说的理由当然算是一方面,然而更重要的却是,如今两族相对的态势已显,即使她还有许多知识,没有来得及教给烛龙岛这些妖怪,她也不能再讲了!
她来这里讲法,有诸多的原因,几方面的衡量,但是最最重要的一点,也骗不了她自己的一点,却是她想来这里看他。这个地方看到的他,不是分神,不是妖族的上王,而是将她带到这里,让她窥见了另一种风景,另一种生活的心上人。
只不过从今往后,这个地方,她也就不能再来了。
重昕在她干涩的沉默里体会到了更深层次的拒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紧绷,下意识地就想将她抓住。然而当她的手臂没有丝毫闪避,柔顺地任他握着时,他心中的空虚不止没有填满,反而更深地扩大了。
她在他面前向来如此,轻易不会反驳他的话,他曾经欣喜她的温柔宽容,可到后来才知道,她的不争执,其实是另一种决断。她不愿意做的事,她会告诉他,但不会因为他有相左的意见而和他争吵。她只是做出决定以后,就一定践行到底,绝不会因为他的阻拦而改变主意。
他现在可以抓住她的手,但只要他没有办法将她一直困死,她总是会离开的!
重昕的眸光乍然幽深,因为极致的黑暗,映得他的瞳孔周边漾出了一圈冰冷的蓝,危险而凌利。然而晏娆看着他,却像没有丝毫感觉似的,神态仍然温和柔软,不惊不惧,不慌不乱。
刹那间重昕的心绪潮涌,无数次交锋来回后,却终于松开了手,喟然长叹:“阿宴!阿宴!于这世间众生而言,天地归元是他们的量劫;于我而言,你才是我的量劫。”
晏娆满嘴苦涩,低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没有种族之分。等到我意识到种族分别的时候,我又想无论是什么种族,都不应该因为出身而限定将来;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着世间事物,总该有选择的机会,走到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可时间却根本不给我丝毫选择的余地,这量劫也不容我选择!”
她最初说起两族都该有选择道路的余地时,重昕就断定她根本不会有机会,更不会有时间去经营;如今一语成谶,他却没有丝毫快意,过了会儿才道:“你留下来,待我取尽西洲,自然就有了容你选择的余地。”
“可是那样的余地,对我来说本身就是背叛!”
晏娆抬起头来,将披散的青丝绾起,插上新制成的珠簪,笑道:“这是你上次赠我的凤螺火珠,我炼制了一对珠簪,你看漂不漂亮?”
火珠经过她炼制,更显得焰纹灵动,在鸦鬓间宝光流转,与她玉洁婉丽的面容交相辉映,美轮美奂。她站在面前,仰头凝视着他,眸光盈盈,充满恳求之色,将他本来想说的话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声叹息:“美,很美。”
“谢谢!”晏娆展颜一笑,眉宇明丽生辉。她平时也笑的,但是那笑总有几分克制,温柔多于明快,不如此时张扬外放,连泉边的花草都感应她的心绪,悄然盛放。她环顾四周,身后是一泓碧水,身边是山花烂漫,蝶飞莺舞,几只翠鸟停在水边的芦苇上,啼声清曼,这无人惊扰的妖岛,动静之间野趣盎然,美不胜收。
她的目光流连,许久才落回重昕身上,轻叹:“重昕,这烛龙岛夜色很美,日出很美,桐花很美,海天很美……然而,对我来说,最美的却是,你在这里!”
第七十一章 明珠青丝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