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与错误,善意的谎言是否有违于道德,她可以和他辩上一整天。
好在他总是很有耐心,每次都是抬着下颌,点着头,眼里带笑的看着她,然后报以热切真诚的目光。
她则常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偷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那么有灵气的一双手,却那么有力量,上届冠军捷克·罗凶狠的一记扣杀,他都能稳稳接住,实在令人佩服。
她深信他喜欢和自己聊天,虽然他很少谈自己,只说自己喜欢教书,喜欢徐悲鸿画的奔马,喜欢冬天在教室取暖的碳炉子里丢两个红薯,下课了就能吃。
想到这儿,她就笑了,又怕被人发现,忙抬头看四周,却发现没人关注她,是呀!一个十七八岁略胖的小姑娘,谁会额外留意呢。
“江老师说他今晚也要参加宴会的......”她嘟囔着,拉了拉裙角,有些丧气的起了身,想去卫生间补补妆,走出二楼的雅间,楼道上也站满了人,都在那里说笑,下到一楼,还是挤,她只能侧着身子从各种带着烟酒味的名贵布料丛中穿过,倒像布缝里的一根针,她这样想着。
实在太拥挤,她不小心踩到一个人的脚,是个青年军人,看服制是美国海军,褐色的卷发,蓝晶晶的眼,那青年见是个中国姑娘,便挑起眉毛戏谑般的笑了笑,似乎认为她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这些洋人太自以为是,总觉得中国姑娘靠近自己都带有目的性,也不顾自己长得多难看,都觉得和百货公司里的洋货一样抢手。
勖云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正要走,人群里传来一声骚动,像有鱼儿跃出湖面,涟漪泛起,所有人,包括那青年军人,都朝大厅入口看去。
云姿好奇的回头,就见一位花瓶腰身,羊脂奶白的女人正袅袅聘婷的自人群中走出,一身浅凤仙紫缠枝牡丹旗袍,雍容华贵,带着东方人特有的神秘感,若说众人是来赴宴,她倒像是来游园的,红尘的热闹与她柔婉的气质泾渭分明。
这样纯正的东方古典美人,在现如今刮西洋风的上海,像极拍卖会上的古董花瓶,人人都久闻其名,却当真是第一次见到真品。
“她好像一尊玉壶春瓶!”她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今晚的宴会,的确是卧虎藏龙——英法租界里的各位高官携太太,国军的青年将才,几大银行的幕后股东,还有刚刚随船靠岸的美国海军军官,再就是民报,晶报的当红大记者,这些人,在这时局里,都是会跟着潮汐流向左右逢源的。
当然,还有她这样的镶边,父母去北平参会,她拿着请柬来凑个数。
她本不愿来,谁知母亲劝她,将来她要想出国深造,此刻多交些外国朋友好,她才勉强点头。
“唉......哪儿会有送上门的朋友!”她无故叹了口气,又在人群里张看着。
终于,隔着那攒动的人头,她看到一个珍珠般璀璨的人,在红色,金色,褐色,黑色的波浪中,他像海中升起的维纳斯,占据了她有史以来的审美高地,他来时或许悄悄,但出现时却惊天动地。
她脸上泛起霞光,竟莫名有些想避开他的念头。
“江老师果然来了,可惜我今天这身衣裳太素了,旗袍我又穿得不好看,唉!早知道少吃点蛤蟆酥,还有花生酱,也不能吃的......”在这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她竟生出了这些豆蔻少女特有的青春烦恼。
人群里又有了些骚动,原来,又出现了位美人,倒跟前面这位伯仲之间。
隔着人群远远看去,那女人也颇显眼,金盏黄的旗袍长裙,凤眼柳眉,谈笑间尽显落落大方的干练,那一黄一紫的旗袍美人儿像磁铁两极,见了面便如胶似漆的捉对相谈起来,倒把旁边一群无处下嘴的男士急得抓耳挠腮。
“看来世上除了有好事成双,还有佳人成对了。”云姿记得她,自上次新新百货一别后,她跟江老师提过这位谭家少奶奶,江老师评价谭夫人是硬手腕的女强人,她当时还笑,说老师怕是读书时被谭夫人欺负过,所以不记得谭夫人的美貌,只记得她的手段了,江老师闻言只是尴尬笑笑。
“兴许江老师对谭夫人是尊重的吧!”她心里打着退堂鼓,不知是上前跟江老师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到。
第二十九章 摩登舞会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