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上海,中国人被欺负是寻常,百货公司的新货上架总有留给洋人的独一份儿,你若看中了,指着要,售货员便会给你个白眼;有轨电车上的头等车厢,洋人专享,中国人只能去次等或三等车厢;甚至印度阿三成了街警,路过的行人也只盘问中国人。
可你要是琢磨着,不忿着,郁郁寡欢着,那日子就难了,捂住眼耳口鼻,得过且过,反成了老百姓最现实最无奈的选择。
陈星汉就是这样随时的人,不管上一刻如何过不去,下一刻他立马就能变出笑脸来。
“劳驾,让让,让让!”
他从楼下的糖食肆买了些甘草梅子,玫瑰水炒瓜子,椒盐胡桃和肉脯,整整四个油纸袋,嘴里边说着抱歉,边挤着一排排人过来了。
“来来来!伺候好女士们,才是一位合格的绅士。”他也不忘给自己脸上贴贴金。
“嘘~!开演了!”蒋瑶瑶指指电影幕布道。
闪烁的黑色幕布上闪现出“歌女红牡丹”几个艺术字体,紧接着就是密布的噪点,一张略显忧愁素净的面容出现在荧幕里,那是蝴蝶——上海滩的电影女王。
电影的开场她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像是正当红,台下欢呼雀跃,往台上投掷着金银首饰。
其后就是琐碎的婚姻生活,旧时女子三从四德的束缚,丈夫的吃喝嫖赌,吵吵闹闹的都是女人的眼泪,与往日电影里的家长里短无不同。
萼雪看的心不在焉,蒋瑶瑶和谢薇倒是投入,特别蒋瑶瑶,见女主受了欺负便掉眼泪,一直拿帕子擦。
“看瑶瑶,还是这么多愁善感的。”萼雪附耳向蓉蓉笑道。
“她本来就单纯,如今嫁做人妇,听闻夫家有个厉害婆婆,平日不知怎样,只每每见她,她倒是笑着。”蓉蓉刚从北平被调到裨文女子中学任教,因与蒋瑶瑶住的近,两人倒是首先联系上的。
“诶,陈趁德呢?”萼雪没看到他人。
“他说明天要动身回北平,要回家收拾行李,就提前走了。”蓉蓉道。
影院黑暗的环境让人充满安全感,萼雪便不再去问其他人,而是将头靠在蓉蓉肩上,长长舒了口气。
她前面的位置坐着江玄岳,只看得到他齐匝匝的短发,在漆黑的环境里映着光,都变成了银色,像是数不清的少年白发。
她突然想起某个人,那个与她和玄岳并称“燕京三剑客”的人。
方海,以前也是这样的短发......
心里各种往日沉淀下去的猜测疑惑海潮般的翻涌上来,又一路直上堵塞在她的喉头,哽住了她想说的话。
他的确越来越像他.....
“啪!”电影里传来一声耳光,打断了萼雪的思绪,原来是红牡丹的老公打了她,又抱着女儿正往外走,红牡丹奋力阻拦,被一脚踹到在地。
“这有声电影就是好看,耳光都这么响亮。”陈星汉在旁边笑得开心。
“这红牡丹也是不通的很,既然有这样的丈夫,她满可以偷偷带了孩子一走了之,到时再博一番事业,再觅一良人,岂不是成了一段佳话。何须苦守这五毒俱全的丈夫,还连累了一双儿女。”萼雪有些不忿的道。
“这红牡丹自幼学戏,受的都是封建教育,一本本戏文上都是女人要三从四德,许是演的久了,人也被同化了,完全没了新女性的骨气和勇气。”蓉蓉也有些看不起这个角色。
“接下来她必是要低眉顺眼的继续受虐,捱着这苦日子过下去,不过放心,戏里也定会有一爱慕她的追求者,替她排忧解难。”萼雪轻笑一声,似乎看惯了这些戏文的陈腐窠臼。
“我倒觉得红牡丹要是反抗,也未必就好过现在,一来她是女人,总得嫁人,要是下一任丈夫仍是这样的,那不过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穴,只除非她终身不嫁,受得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又有本事养活自己和儿女。”蒋瑶瑶倒似颇能体谅红牡丹的处境。
“女人再嫁就如同旧衣裁新装,缝缝补补的看似会过日子,其实不过是骗骗自己的和别人,要了一份假体面。”谢薇一直没怎么说话,这番话倒是叫人吃惊。
“俗话说赖汉配好妻,往往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要说一般男人有这么个又会挣钱,又漂亮的老婆,那不得供着,哄着,偏偏她老公倒把她踩在脚底下作践!”姚梦熊摇摇头道。
“怎么着,你们家也是王八配了天仙?”陈星汉又来耍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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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歌女红牡丹[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