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心性,再收做房里人。
“下回还是鸢儿姐姐陪少奶出门吧......”喜儿脸皮嫩,此时有些过意不去。
“算了,也怪我平日没教你这些,以后你跟着你鸢儿姐姐好好看,好好学。”喜儿总归是她的丫鬟,批评太过也就是揭自己的短,便只能点到为止。
正说着,刘师傅突然把车刹住了,只见巷子中间扎眼的站着堆人,原来有处平房塌了,正在修缮。
几个黑黢黢的工人光着膀子正在干活,见到有辆漂亮的小汽车开进来,就都看稀罕似的偷眼瞧,喜儿被看得发怵,刘师傅见状狠狠摁了几下喇叭,刺耳的喇叭声似乎惊醒了那几个工人,他们又手忙脚乱的干起活来。
“怕是堵这儿了,眼下要么插进别人院子里借地儿拐弯儿回去,要么让喜儿下车步行去取了,往巷子深处直走百步路就到了百货公司后门,看门的是个戴轱辘眼镜的老头儿,耳背,给他看看百货公司的兑票就好了,他识得两个字。”刘师傅扭头建议道。
“行,那......我下车去取。”喜儿有些怯怯,车不能没人看着,刘师傅不能走,少奶奶又不方便抛头露面,只能她一个小姑娘去了。
“我和你一起!”萼雪没犹豫,也下了车。
“少奶奶还是呆在车里把!?”刘师傅忙探出头劝阻。
“没事,那车里的味道熏得我心慌,我下来走走,透透气。”她不是旧式女子,从小就和男孩子一起上学读书,没那些裹脚少奶奶的封建思想。
这巷子细长,大白天也暗得很,路两边都是破旧的红砖瓦房,墙上糊了些黄泥遮风,不想有的地方没抹匀停,倒像泼了些牛屎,稀烂的挂在那儿,屋檐又极矮,青瓦片里存的残雨水,天晴了还是滴滴答答的淋漓不断,人走过去,凉嗖嗖的雨水偶尔滴进脖颈里,着实叫人难受。
“哗啦”一声,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出来倒馊水,脏水冲着水沟里的绿霉,慢悠悠的往前淌,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在地上玩弹珠,见有人来,吓得忙散了,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从篱笆缝里探出头来叽叽喳喳议论着。
“在北平的时候~也是这光景!”萼雪突然想起来,只是北平的孩子总是挂着绿鼻涕,笼着破夹袄的袖子,眼神更是怯怯的让人心疼。
“好心的太太~太太~”萼雪的手提包被人拽住,回头一看,吓得倒退了几步。
一个畸形的乞儿正拉扯着她的提包,那乞儿脖子肿大的吓人,像个晃荡的水球,里面黄色的脓液把皮肤都撑得透明了,豁了缝的嘴淌着细长的口水丝,两个眼睛只余下一个,残缺的那只是个窟窿,半截眼皮随着他的胳膊摆动,帘子般的颤。
“走开!!走开!!”喜儿忙驱赶着他,萼雪有些心惊的捂着胸口。
这是上海滩的“丐帮”,专拿没爹妈的流浪儿弄残疾,每日天不亮一车子拉到南京路,黄浦江边,或者租界入口处,哪里人多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这其中往往还有个丐头管着,乞讨得钱少了,轻则挨打,重则连夜一麻袋丢到江里,生生死死都跟蝼蚁一样悄无声息。
“喜儿,施点小银角他,别纠缠了,待会都凑上来了。”萼雪边说着边往前走。
“拿去!快走!”喜儿从包里拈出两块银豪,丢在地上,有些厌弃捂着口鼻驱赶着。
小乞丐捡起银角,舔了几口,确认是银的,一拐一拐的走远了。
等提心吊胆的两人终于摸到了新新百货后门,就见一老头躺在把破椅子上打盹。
老头姓付,是南河巷的老居民,民国9年的某天清晨,浓浓的雾气还没散,他跟着汹涌的人潮赶到上海港看轮船卸货,海风还冷着,一艘杀气腾腾的巨轮就开进了港,这轮船太大,像破浪寻猎而来的黑兽,行的缓,每一步却那么实,狰狞而优雅。
一声拉得老长的汽笛,像绳子拴住了他的颈脖,吊着他的命,他又兴奋又害怕的捂住耳朵,眼睛里汪汪的淌泪,继而疯魔般的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哄笑起来,两个阿飞看他又老又痴,将手里的哈德门烟蒂子狠狠地弹了过去,火星烫得他一惊。
——便醒了。
“老头~!老头~”鼻子里嗅到一股白玉兰的香气,又听到女人的声音,他抖了一下,恹恹的睁开眼睛,原来刚才在梦中。
“老头~!这是兑票,开门放我们少奶奶进去!来拿香水,顶要紧。”喜儿拿着兑票在他的轱辘眼镜前晃了晃。
“哦哦~!好!”他吃力的撑起身子,因常年睡在巷子风口里,他的关节嘎嘎作响。
等那两位贵小姐进去,他有些鄙夷的吐了口唾沫——“假洋鬼子!”仍旧躺回椅子上,晃晃悠悠的继续打盹儿。
第二章 南河巷[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