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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贪欢[2/2页]

明月见我如是 渔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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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下地,这是有人为了他一个人而构建出的、这世上最华丽最盛大的景象。
      忽然出现的满池荷花、天上格外祥瑞的异象渐渐引得人注意,房中的人走出房门,门外的人放下手中的事情仰头去看,宫中荷塘附近的宫人哄闹声越发热烈。
      唯独沈觅和越棠所在的这处,安静如初。
      谁都能看到这异象,可谁都不知道,这是她只给他一个人的。
      这样声势浩大又隐秘无声。
      他还有他和她二人独享的,水中的“棠”字。
      越棠眼眸异常莹润,似乎笼罩出了水雾。
      他唇角却压不住地扬起。
      沈觅也笑了。
      华而不实又怎样,沈觅自觉自己的行为有些无趣和夸张,可是能让越棠在荷塘之前笑出来,她乐意。
      再多的积分也花地很值。
      越棠微微俯身将沈觅紧紧抱住。
      沈觅笑着抬手拥抱住他。
      她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极为压抑着。
      越棠抱紧沈觅,不让她去看他的神情,沈觅能察觉,她颈后的衣料有些湿润起来。
      他嗓音微微颤着,努力平静着,道:“我都会改的。”
      他还要再得寸进尺吗?
      还再贪心吗?
      还不足够吗?
      沈觅和越棠离开此处后,渐渐有宫人过来,看到河道中散开的一大群游鱼一个宫女揉了揉眼睛。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鱼之前好像组成了一个字。”
      “什么字?”
      “像是……棠?”
      “怎么可能,你是眼花了吗?”
      “明明就很像啊……”
      越棠今日去摘星台,沈觅独自在御书房中批阅着折子。
      这几日,越棠安分地不得了,做什么都极顺心意。
      果然,不管是谁,都能被这些华而不实的哄住。
      越棠也能。
      不过是几万积分,能让他笑一笑,还不值吗?
      沈觅甚至想,早知道就早早搞出来这一场景象,等到有时间,她还可以再来几次。
      这积分花地不比她花去挣脱锁链有趣地多?
      将她面前的折子看完,沈觅看到旁边越棠桌案上没看完的奏折,走过去帮他处理了。
      门外侍者忽然敲了敲门,传秉道——
      “昌德公求见!”
      沈觅手中朱笔顿了顿。
      昌德公,越棠和她说过的,南越势力中的一脉,是当初想让他做傀儡的那一脉,也是如今朝中另有私心的一党。
      沈觅淡声道:“进。”
      昌德公宗罄推门而入,紫衣的中年人浓眉长须,身形清癯,目光锐利如鹰隼。
      他进得门来,目光立即便锁紧奏折后面的沈觅。
      沈觅淡淡看着他,眸光平静而从容。
      她第一世不知道独自应对过多少这样的场面,想对她摆下马威,怕是失策了。
      宗罄盯了沈觅一会儿,在门边既没有走近也没有行礼。
      沈觅扫了一眼堆放着的奏折,淡声提醒了一句,“昌德公?”
      上首的女子着深色华服,不是繁复正装,上面却还是以最高规制的龙纹为饰。
      她不像越棠那样时常冰冷地让人胆战心惊,而是极为从容而镇定地,如渊如海,即便是第一次见他,也胜券在握一般气定神闲。
      宗罄收回目光,低身行礼道:“拜见清晏君主。”
      沈觅眸中似乎带笑,不在意宗罄先前的行径,道:“起来吧。”
      说完,她抬手将写好的折子改好印玺之后放到一边,又拿出一份新的在手下展开。
      “昌德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宗罄盯着沈觅。
      自然是来看她的。
      话到嘴边,宗罄却换了个说辞。
      “西征军凯旋,我儿宗良平不日回到雍都,老夫今日特此为我儿求个封赏。”
      宗良平西征五年,功勋无数,若回朝,必定要居高位。
      宗罄却还是要来请封,还是来找沈觅,是想试探她的深浅?
      她若是露怯犹豫,必然会被传为无能,甚至反噬越棠的威望,若是推就应下,便是亲自为他一党增添羽翼,她还要花心思斟酌将宗良平封为何官职。
      沈觅垂眸笑了一下。
      宗良平是宗罄庶子,嫡子为文官,几个庶子均在军中,宗良平是最为卓越的一位。
      沈觅道:“宗将军这些年为我大晏立下汗马功劳,必然是要封的。”
      沈觅想了一下,将话说完,“除去西征军归来的统一封赏之外,另封宗将军为茂勋候。”
      沈觅确确实实如了宗罄的意愿,封宗良平为侯爵。
      宗良平是庶子,无法袭爵,宗罄便想借西征功绩让宗良平独自占据一个勋爵,既是对儿子的奖赏,也是让自己麾下更为势大。
      可这样轻易就达成了目的,宗罄眸光沉下。
      沈觅笑着看他,“如何?”
      宗罄冷着脸谢恩。
      沈觅写下宗罄其余几个军中庶子的名字,漫不经心地想,等到封宗良平时,她会将所有人都连带着一起封上勋爵。
      宗罄想要的不仅是儿子的勋爵,这些年,他还在争取用功绩换得封王的机会。
      作为随越棠打江山的人,按照他的功劳,理应封王。
      但是谁也无法忽视他的野心。
      沈觅想要借封庶子为爵,用一场光明正大的阳谋,将此事化解。
      沈觅指尖敲了敲宗良平这个名字。
      她第一世有听说过,宗良平是越棠治下南朝的一员猛将,可是宗罄此人,她却不曾听闻,这不太应该。
      宗罄深沉地看着沈觅,沈觅抬眼淡声道:“昌德公可是还有要事要禀?”
      “没有。”
      宗罄看着沈觅,冷笑了一下,心中怀疑沈觅用意,甩袖告退。
      沈觅在宗罄走后,放下朱笔,找来系统问话。
      “小棠前世是怎么控制住南朝的,还是借南越之力吗?”
      按照她之前离开前越棠的坦白来看,他十七那年辞过官去找他,后来不到三个月,南朝便以他为主,这时间也太快了些。
      这一世他三年建立晏朝,已经足够快了,三个月从民身到无冕之王,怎么想也太难实现。
      更不用提,越棠屠南都半数世家也是在这三个月中发生的事。
      可是第一世里,沈觅从未听说过,越棠是前朝血脉。
      系统道:“不是,南越兵足粮足,就算没有越棠,也会找来一个人顶替出师有名,当时已经找了一个名义上的血脉推为君王。”
      没等沈觅继续往下问,系统继续道:“是岭南王提供的这个人。”
      处处都有岭南王的影子。
      第一世尚在的顾微澜和岭南王有关联,这一世顾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除去岭南王。
      若是南越的君王由岭南王掌控,那南越的兵权也间接握在岭南王手中。
      岭南王本身自己也有大批兵马……所以,那时能反的,理应是岭南王,而不是越棠。
      系统在沈觅走后,自己回味了好多遍第一世的事,终于理顺了复杂的南朝事。
      它得意洋洋地打断沈觅的思索,“岭南王和宗罄本来是打算互相牵制着先占领南朝,结果假冒血脉的那人将宗罄等人直接毒杀了,南越无主,由岭南王所掌控,他手中的兵权胜过南朝,夺下南都轻而易举。”
      “那小棠呢?”
      系统犹豫了下,“岭南王入主南都后,南都被禁严,一有不如意,岭南王直接将人凌迟或者腰斩,甚至传闻他喜以人血做羹食……人人自危,只能想尽办法讨好他去博取一线生机。”
      系统迟疑了片刻,才说下去。
      “岭南王吸食五石散已久,形容枯槁?人,而且……男女不忌。”
      沈觅一愣。
      “越棠回到南朝后,就被慕容家存了心思。”
      越棠的容貌无可挑剔。
      “慕容家当时得罪了岭南王,走投无路,连同其余几家,想要将越棠送去给岭南王,逼他为人脔宠。”
      朱笔笔管很细,沈觅手一疼,低眸发现,她不知不觉间将这支朱笔折断了。
      “所以,越棠才血洗了半个南都?”
      系统继续将话说完,“岭南王听闻越棠貌美,等着世家将他送来。越棠能杀再多人,可他那时也只有一个人,最后还是被重伤送去了南朝宫中。可等到见到了人,岭南王认出了他,看上的不是越棠的人,是他带兵的能力。”
      越棠曾为快速获得军功出兵南越,一年之内,从小官成为将领,无一败仗地夺回了南越占领南朝的领土。
      岭南王早就想将他纳入麾下。
      “他让越棠称他为师父,做明面上南朝的统治者,背下篡位之名……换得允许越棠去寻那些世家的仇。”
      “越棠同意了,将所有试图往岭南王身边送人的世家,除了一无所知的妇孺,把动过心思的人都杀了个干净,彻底屠了半个南都世家。越棠残忍嗜杀之名传扬出去,岭南王却很高兴。”
      沈觅整理思绪,“可是当时我在北朝甚至没听过岭南王。”
      系统理直气壮,“岭南王长得丑,不想见人,只负责对越棠下令,彻底掌控南朝之后挥军北上。”
      岭南王沉迷炼丹,又被五石散等毒物侵蚀多年,形容崎岖,独在深宫中做幕后的操棋手。
      所以越棠最初是借岭南王的兵马?
      沈觅怔愣,“所以,越棠是一边暗中和岭南王争权,一边和北朝对抗?”
      “岭南王当时集结了南越、岭南、南朝的兵力,他想借越棠攻下整个天下,最后却被越棠将兵力削地只能用于内耗和勉力抵抗北朝。”
      越棠是一个人挡住了岭南王去攻占天下的野望?
      系统曾报给她,没有越棠和有越棠,这两种情况下能够存活下来的百姓数目,差了七百多万人口。
      若是由岭南王掌控战局,也难怪会死那样多人。
      可越棠拖住了岭南王,却是腹背受敌。
      那时,所有人对越棠只有辱骂。
      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残暴无良……
      不能否认越棠行事冷硬极端,正合乎岭南王的意。
      可是,若没有他,战火必然将整个北朝拉进漩涡,难怪之前的世界线会有八.九年的战乱。
      “越棠杀亲师,就是杀的岭南王,杀尊长,就是杀的慕容家和其他世家的人。”
      系统嘟囔,“我觉得,当初主系统判定给越棠一次重来的机会,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你是改变他命途让他活下来的人,任务者自然还是选定的你。”
      命运般的注定,像是一条红线,将沈觅和越棠牵到了一起。
      沈觅想到了第一世冷漠的越棠,想到了当初恢复记忆的越棠。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越棠问心无愧。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去证明他自己。
      第一世或许听起来太过遥远、冷漠、宏大,越棠背负下了百万黎民的安康,似乎光辉万丈。
      可沈觅只想到,那他当初,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做自己觉得该做的、对的,却不能为自己辩白,甚至主动让自己名声更为恶臭,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没有知他的亲人,没有懂他的朋友,没有疼他爱他的人,甚至在那时,连一个稍微能对他柔下脸色的人都没有。
      只有无边无际的诅咒和痛骂。
      三年不长,可是这样的三年,该怎么煎熬才能熬过去。
      他不是还说他从没想要过江山吗?
      他其实是最好的人。
      沈觅有些鼻酸。
      伤痕从不是你不去看它,它就不存在的。
      如今的越棠,经历过第一世的万万人唾弃,经历过第二世的六年安宁,却又有她离开的那八年,将他的真心磨成憎恨……
      就算他再喜欢沈觅,她对他再好,他也难以安心,只能做些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无理取闹的试探,反复怀疑和确认,永远被顾虑和不安压着。
      沈觅理解了。
      越棠能对她能够交付全部的感情和性命,却再难以交付信任和安全感。
      他只是……从来没有被人好好爱过。
      想问他,想抱他,想爱他。
      沈觅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想要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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