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问我年纪作甚?”谢消庆面不改色,“在下今年十七,怎么啦?”
李清文不屑与辩,小童却看不过眼:“你莫要装傻充楞!方才你忽地冒出来,搡开我,往我家大人身上撞,做了甚么你心知肚明!枉你也是读书人,竟使这下作又招笑的手段!”
谢消庆蹲下身,用溪水净了手,待小童嚷够了,才缓缓抬起头,毫不畏惧迎上李清文的目光:“糊点泥巴就叫下作了?你好歹是李大人的长随,怎就这点见识?竟没见过买凶杀人、驱蛇夺命的么?”
小童跟李清文的时间短,只见过他文气儒雅那一面:“这等奸邪与我家大人有何相干?莫要绕开话,你无故冒犯我家大人,非得赔礼——”
话未说完,一匹马疾驰而来,来的是个户部小吏,翻身下马后说:“李大人,粮调来了!”
李清文眸光骤明,忙让小童取来湿帕,擦净衣衫后翻身上马,唤齐人手,回城拉粮。
谢消庆看出他是真高兴,但粮是拨给难民的,与他有甚么干系?
思及昭昭先前说的话,谢消庆打马追上李清文的尾巴,一路跟到太仓外。
初夏日落,空气被暮光染成金黄。
李清文与户部验过骑缝章,便让官兵开仓,一袋袋粮运上牛车,乌泱泱往城外运。
来交涉的老官儿很舍不得,拍了拍李清文的肩:“如今世道不好,天灾战乱不断,田地荒芜,米价飞涨——这些粮来之不易,你赈济难民时要谨慎,防着手下漏粮倒卖。”
仓墙后有一裾衣角,李清文收回目光,微笑拱手:“请大人放心。”
两人同是江党,老官儿对上司的女婿没太防备,絮絮嘱咐几句,便让李清文拉粮走。
谢消庆躲在仓墙后,见那老官儿连个监赈都没派,暗叹一句糊涂!都说吴党误国,但自居清流的江党难道就个个开眼了么?
他隐隐预感李清文要弄鬼,果然,老官儿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个穿蓝曳撒的太监到,撂几句话便离去。
来了!
昭昭猜得不错,这厮当真与太监有勾当!
谢消庆目不转睛盯着李清文,偏巧一阵风裹着谷壳吹来,他被迷了眼,视线明晰后,李清文已经没影了。
谢消庆遑急四顾,目光在杂乱人流中捉住一抹绿,正是那身讨嫌的绿官袍!
他快步追去,生怕错过李清文与太监的苟且,可追着绿影跑了一段,道愈窄、人愈少,周围渐渐荒凉,他竟被绕进了穷巷!
眼前无路,一面高墙杵着,谢消庆巴巴地望了会,挫败地蹲下身。
昭昭说得没错,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活人都能跟丢了!
正丧气着,一道影子漫到脚边,谢消庆头皮骤紧,下意识地想躲。
可他哪躲得开重重挥来的棍子?候他已久了!
猝不及防挨了一棍,谢消庆头疼欲裂,视线骤黑,四肢卸力,浑身骨头都塌了!持棍那人居高临下,见谢消庆支身想逃,紧忙补上几棍,力道极重,棍棍都把谢消庆往死里打。
谢消庆脑壳开花,人之将死,总要骂几句的,他想咒李清文被千刀万剐,可张开嘴,只有血沫子往外涌——他没骂出半个字,反倒被满嘴腥甜呛了一下,最后一点力气也散了,窝窝囊囊地死不瞑目。
——
痛。
痛啊。
谢消庆没想到,生前被敲开花的脑壳,下阴间当鬼了也会痛,他神识难聚,眼也睁不开。
这不奇怪,书上说新鬼和婴儿一样懵懂。
书上还说,新鬼进阴间得乘船过忘川,谢消庆凝神一听,耳边有水流潺潺声,果然在忘川河上!
既如此,必有黑白无常引渡,谢消庆虽疼得睁不开眼,但辨得出划桨鬼的方位,含糊地问了句:“是鬼差大人么?”
划桨声顿了顿,一个苍老的声音答:“是。”
这语调十分奇怪,太平太缓,字也不着腔,却不像故意装出来的。
谢消庆心想这果然是鬼,少与凡人交际,连话都不会说了:“鬼差大人,我生前挨了贼人棍子,脑壳怕是裂开了,疼得很,劳烦您划快些,速速送我去投胎,免得再受这前世皮肉之苦。”
鬼差哼一声:“你再上赶着也没用,转世投胎得等机遇,像你这种为非作歹的,起码得等几十年!”
“我在世行得端坐得直,何曾为非作歹过?”
“你助纣为虐。”
“荒唐!你怕不是认错鬼了?”谢消庆喊冤,“我为奸人所害,你却污我不白!”
鬼差问:“那你为何与那小妓女谋害李家二郎?”
谢消庆疑心自己听错了话:“我们谋害他?当真是天理不存了!我叔
第153章 惊霜(三)【待改】[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