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衬衫的少年和扎马尾的女生站在陶艺室门口,背景里的门牌上,就写着这个名字。
车恩彩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指着靠窗的拉坯机:“先试试吧,感受一下陶土的湿度。”
秋佳乙坐下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腿,掉出本速写本。她慌忙去捡,里面夹着的照片滑了出来,落在车恩彩脚边——是她偷拍的苏易川,他站在窑炉前,侧脸被火光映得很柔和。
车恩彩弯腰捡起照片,指尖在苏易川的脸上轻轻碰了碰,眼神忽然变得很悠远:“这是你朋友?”
“是……是啊。”秋佳乙脸颊发烫,“他很厉害,陶艺做得特别好。”
“嗯,他从小就厉害。”车恩彩把照片还给他,嘴角的笑带着点苦涩,“尤其是捏小动物,捏得跟活的一样。”
秋佳乙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她们真的认识。
拉坯机转起来时,陶土在掌心渐渐成了碗的形状,却总在收口时塌下去。秋佳乙急得鼻尖冒汗,车恩彩握着她的手帮她调整力度,轻声道:“别急,力要匀,像对待……很重要的人那样。”
她的指尖微凉,语气里藏着种说不出的怅然。秋佳乙忽然问:“车老师,您认识苏易川吧?”
车恩彩的手顿了顿,陶土碗又塌了下去。她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换了个话题:“下周有场柴烧窑开窑,你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苏易川站在那里,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手里提着个纸袋,里面是刚买的高岭土。
四目相对的瞬间,车恩彩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苏易川的目光落在她握着秋佳乙的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身就走。
“苏易川!”秋佳乙喊住他,“你怎么来了?”
他没回头,声音闷闷的:“来拿东西。”
车恩彩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忽然拿起案上的素坯,用力摔在地上。秋佳乙吓了一跳,看见她背对着自己,肩膀轻轻发抖。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漫进教室里,甜得发腻。秋佳乙捡起一块碎瓷片,忽然发现上面刻着个极小的“彩”字。
而苏易川走出很远后,才打开那个纸袋。最底下压着只巴掌大的陶兔子,耳朵缺了一角,是他十五岁那年捏的,车恩彩说像“受惊的小鹿”。他摩挲着粗糙的陶面,忽然想起那天她哭着说要走,他把这只兔子塞进她包里,说“等你回来补好它的耳朵”。
可她再也没回来。
手机又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车恩彩站在机场,身边跟着个眉眼温和的男人,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极了车恩彩。
发送时间是三年前。
苏易川捏着手机,指节泛白,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狼狈的脸。
秋佳乙攥着那片带“彩”字的碎瓷,指尖被硌得生疼。车恩彩已经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拿手帕擦了擦沾在袖口的陶土:“吓到你了吧?做陶艺就是这样,有时候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
“没有……”秋佳乙慌忙摇头,却忍不住追问,“车老师,您和苏易川……”
“是故人。”车恩彩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忽然笑了笑,拿起块新的陶土塞进秋佳乙手里,“来,再试一次。这次想着‘稳住,什么都别想。”
拉坯机重新转动起来,陶土在掌心渐渐成型。秋佳乙盯着那圈旋转的弧度,脑子里却全是苏易川刚才的背影——他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门槛,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她在照片里看到的、车恩彩当年穿的那件,竟是同个牌子。
“对了,”车恩彩忽然开口,“下周开窑,你要是想让苏易川也来,可以告诉他。就说是……老熟人请的。”
秋佳乙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会来吗?”
“不知道。”车恩彩望着窗外的桂花树,“但总要试试,不是吗?”
苏易川把那只缺耳陶兔塞进抽屉最深处,上面压着本泛黄的相册。他指尖在相册封面上停留了很久,终究没敢翻开。最后一页夹着车恩彩当年留的字条,字迹娟秀:“易川,等我回来教你烧第一窑柴烧。”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宋宇轩的电话:“你爸在老宅摔了,现在在医院。”
苏易川捏紧手机,指节泛白:“他的事,与我无关。”
“你妈当年的工作室,他要改成私人会所了。”宋宇轩的声音顿了顿,“图纸都画好了,下周动工。”
“他敢!”苏易川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那间工作室的梁上还刻着他和车恩彩的身高线,最高那条停留在他十八岁那年——她走后的第三个月,他在那里刻下“等你”两个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陶艺室的柴烧窑前堆着半人高的松木。秋佳乙蹲在窑边捡碎木片,听见车恩彩在和人打电话,语气带着为难:“……我知道时间紧,但那批釉料必须是当年的配方,不然烧不出那种青灰色……”
“需要帮忙吗?”秋佳乙凑过去。
车恩彩挂了电话,苦笑:“当年和易川一起调的釉料配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要加松烟灰,还得是……”
“还得是西山的松。”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佳乙猛地回头,看见苏易川站在窑口,手里提着个布袋,里面装着袋灰扑扑的粉末。他没看秋佳乙,目光直直地落在车恩彩身上,“我妈当年在西山有片松树林,每年秋天都去收松针烧灰。”
车恩彩的脸色瞬间白了,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
“我去了趟西山。”苏易川把布袋放在地上,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松烟灰,按当年的比例磨的。”
秋佳乙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罐子:“我上周去你工作室附近,看见墙角堆着这个,上面写着‘釉料……”
那是个缺了口的玻璃罐,里面的粉末呈淡青色。苏易川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他和车恩彩最后一次调的釉料,本想烧完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结果她走的那天,罐子被他摔在地上,他后来偷偷捡回来,一直收着。
“你怎么会有这个?”苏易川的声音发颤。
“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捡的,说看着像你的东西。”秋佳乙把罐子递给他,“她说,你每次去工作室,都要对着墙角站一会儿。”
车恩彩望着那罐釉料,忽然红了眼眶:“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恨我?”
苏易川没回答,只是拿起松烟灰往釉料罐里倒,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车恩彩忽然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比例不对,要再多加半勺。”
两人的指尖碰到一起,像有电流窜过。苏易川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你当年为什么走?”
车恩彩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我女儿……女儿发烧了,我得回去。”
“女儿?”苏易川愣住了。
“嗯,三岁了。”车恩彩拿起包,脚步有些慌乱,“釉料按刚才的比例调,烧窑的火候……秋佳乙知道,我教过她。”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易川,工作室的事,我帮你想办法。”
苏易川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秋佳乙轻声道:“她刚才说‘女儿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他没说话,拿起釉料罐往窑里撒。青灰色的粉末落在火炭上,腾起淡蓝色的火苗,像极了当年他和车恩彩在工作室烧第一窑时的样子。
三天后,秋佳乙去医院给白若溪送笔记,在走廊拐角撞见了车恩彩。她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正焦急地等着挂号,小女孩的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小脸红扑扑的。
“车老师?”
车恩彩看见她,勉强笑了笑:“你怎么在这?”
“我朋友住院了。”秋佳乙指了指白若溪的病房,“你女儿……”
“叫念念,跟她爸爸姓。”车恩彩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很轻,“她爸爸……去年走了,癌症。”
秋佳乙愣住了。
“当年我走,是因为他查出重病,需要人照顾。”车恩彩的眼眶红了,“我没告诉你易川,是怕他分心。他那时候正要参加全国陶艺大赛,我不想……”
“苏易川当年为了找你,放弃了比赛。”秋佳乙忽然说,“他去了你说的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最后在机场等了三个月。”
车恩彩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念念伸出小手擦她的脸:“妈妈不哭,念念不难受了。”
就在这时,苏易川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桶,显然是来看白若溪的,却在看见车恩彩和念念时,脚步顿住了。
念念好奇地望着他,忽然指着他胸前的徽章——那是枚陶土做的小兔子徽章,耳朵缺了一角。“叔叔,你的兔子和我画的一样!”
车恩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是念念最喜欢的画,她说“要画一只等妈妈回家的兔子”。
苏易川的目光落在念念脸上,又缓缓移到车恩彩带泪的脸上,喉结滚动了很久,才低声问:“她……叫念念?”
车恩彩点点头,泪水掉得更凶了。
秋佳乙悄悄退开,心里忽然清楚——有些错过的时光,或许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慢慢回来。只是她不知道,苏易川口袋里那张揉皱的纸条上,写着车恩彩工作室的新地址,是他今早从父亲的文件堆里找到的。
而苏明哲躺在病房里,望着窗外飘落的桂花,忽然让护工拿来纸笔,写下一行字:“易川,工作室留给你。当年的事,是爸错了。”
走廊里,苏易川蹲下身,轻轻碰了碰念念的头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叔叔教你做陶兔子,好不好?”
念念拍手笑起来:“好!要给兔子补好耳朵!”
车恩彩望着他们,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蹲在拉坯机前的少年,也是这样对她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补好它。”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条通往过去的路。
喜欢。
第258章 神话恋人((10)(7))之旧忆交锋与错过的时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