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年深秋的国企办公楼会议室，三盏日光灯管 34;嗡嗡34; 震得玻璃灯罩发颤，有盏灯管忽明忽暗，镇流器发出的电流声混着窗外的北风，把墙上 34;砸三铁34; 的红色标语照得忽深忽浅。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卡在 34;1234; 字上纹丝不动，劳资科王科长掏出铜壳怀表对了对，表盖内侧的 34;劳动模范34; 刻字已磨得模糊，他把带豁口的搪瓷缸往长条木桌中央一墩，深褐色茶渍在桌布 34;铁饭碗34; 图案正下方洇出硬币大的圆点。34;今天开分流人员协调会，34; 他翻开红皮笔记本，镀金钢笔在封皮 34;为人民服务34; 金字上敲出脆响，笔帽上的红星漆皮掉了大半，34;按圆周率小数点后 100 位排发言顺序，第 3 位讲第 3 条，第 7 位讲第 7 条，数学规律办事最公平，谁也别想搞特殊。34; 下岗工人代表老马攥着磨得发亮的牛角算盘，紫檀木框子在掌心硌出四方形红痕，算盘珠子间卡着经年累月的油污，后排锻工老张的 BP 机突然 34;嘀嘀34; 炸响，绿色屏幕闪着 34;晚饭烧不烧，煤快没了，孩子说要吃红薯34; 的寻呼文字，机身在磨破的工装裤兜里震动。
王科长清嗓子的动静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灰扑扑的鸟粪掉在窗台裂缝里。他盯着笔记本念数字：34;3.......34;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锻压车间的大刘，蓝布工作服肘部磨出三指宽的白毛，袖口沾着的机油蹭在桌沿，留下道黑印。34;我讲第 1 条，关于下岗补助......34; 他刚念出半句，王科长的钢笔 34;啪34; 地拍在笔记本上，墨水溅在 34;1995 年分流方案34; 标题旁：34;你排第 6 位！没听见圆周率小数点后第 6 位是 9？序号对不上就坐下！34; 大刘捏发言稿的指节发白，稿纸边缘被汗浸得卷成波浪，裤脚沾着的黑色机油滴在 34;下岗再就业政策汇编34; 封面上，把 34;铁饭碗34; 的 34;铁34; 字糊成黑团，墨迹顺着书脊往下淌，在第 11 页晕出片乌云。
会议室角落的铁皮暖瓶突然 34;砰34; 地炸开，暗红色铁皮崩出道裂缝，沸水溅在统计员小张的的确良衬衫上，烫出三个黄豆大的白泡，衬衫上的 34;先进工作者34; 奖章被蒸汽熏得发亮。34;第 3 位发言！34; 王科长翻笔记本时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半市斤粮票吹到地上，粮票边角卷着沾了点酱油渍，34;讲第 3 条，再就业培训安排。34; 退休返聘的李会计扶了扶瓶底厚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镜框腿用胶布缠着：34;培训经费......停！34;王科长举着钢笔直指李会计的鼻尖，笔尖离老花镜只剩半寸，34; 第 3 位该说第 3 条，你这是第 5 条内容！政策汇编第 17 页黑字写着呢！34;李会计哆嗦着翻书，泛黄的书页间掉出张折叠的购煤证，被暖瓶炸开的热气卷着飘，正好贴在34; 砸三铁 34;标语的34; 铁 34;字正中央，证上的34;500 公斤 34; 字样被热气熏得发潮。
老马的算盘 34;噼啪34; 响得越来越急，算珠碰撞声盖过王科长的讲话，他在笔记本上用铅笔抄下圆周率数字，第 22 位是 34;334;，对应发言的是铸造车间的老郑，老郑的发言稿从工装口袋掏出来时沾着铁屑，念的内容和第 1 位大刘的稿子一字不差 —— 连 34;补助标准按工龄折半34; 里的 34;折34; 字多写一撇都分毫不差，连标点符号的位置都完全重合。后排的女工小周拽他的袖子，蓝布褂子被拽出三道褶，她的 BP 机在裤兜震个不停，金属外壳硌着胯骨生疼，屏幕循环闪着 34;妈，我饿，抽屉里有饼干别忘给狗留两块34; 的寻呼，是邻居家孩子代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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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下岗协调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