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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章宫的铜漏刚滴过辰时三刻。檐角铁马在晨风中轻颤。
     铃舌撞击声混着远处太学的钟磬,在空阔的殿宇间回荡。
     刘妧案头的《文武学院规制》摊开数尺。
     朱砂批注在晨光里透着暖意——
     班昭拟的文院经义课表旁,画着女式讲席的矮榻图样,榻边注着34;可置织筐,边学边绣34;;
     霍去病标红的武院骑射场地图下,压着西市女户送来的软甲尺码统计表,最小尺码旁画着朵小弓箭,小字注着34;适十二岁女童34;。
     34;陛下,太后在偏殿候着,手里攥着个玉镇纸呢。34;
     侍女绿萼将暖砚推近,砚台里的松烟墨泛起涟漪。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撞击声,像珠串散落在青砖上。
     陈阿娇披着墨绿纱罗太后衣踏入。
     凤纹披帛上的珍珠璎珞间,别着枚新铸的34;文院之印34;铜章。
     章面刻着交叉的书简与织梭,阳光透过窗棂,在章面投下细碎光斑。
     34;瞧瞧尚方署的新活计!34;
     陈阿娇将一方刻着34;经纬天下34;的玉镇纸按在规制上。
     镇纸边缘雕着女织工与男书生的对纹,织工手持梭子,书生捧着竹简,衣袂相衔处刻着细密的锦纹。
     34;昨儿用公孙弘旧宅的梁柱刻的,34;她指尖划过镇纸底部,34;木头里嵌着他当年骂39;女子无才39;的竹简残片,被工匠凿成了齑粉,混在漆里了。34;
     她袖口赤金镯碰着镇纸,发出清越的声响。
     34;卫青刚从北军回来,34;她忽然压低声音,34;说他麾下有女斥候用织锦的39;挑花39;技法,在沙盘上复原了匈奴王庭布防,比北军地图还准三分。那些小丫头片子,竟把织锦的经纬当成了等高线!34;
     卫子夫扶着侍女走进。
     素色襦裙上的暗纹兰草沾着御花园露水,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缕湿润的草香。
     34;太后,陛下,34;她展开绘有郡国捐赠的绢帛,各郡物资用不同颜色标成锦纹,34;南阳王阿莲送了百口盐井锅,说熬盐锅改炊具最经用,锅底还能烙饼;长安柳氏女织了千幅39;忠孝节义39;锦屏,每幅都用39;通经断纬39;技法织着经义句子,39;学而时习之39;那幅,纬线用的是染了朱砂的蚕丝。34;
     绢帛末页贴着压平的锦缎。
     金线织的34;文武兼修34;四字周围,绣着太学女学徒们歪扭的花押。
     其中一枚花押像极了织梭,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指纹,显然是用朱砂按的。
     窗外忽然传来太学方向的钟磬变调,混着隐约的叫骂声。
     刘妧指尖划过规制上34;女子为长34;四字。
     忽然想起三日前朝堂上的场景:张欧拍着笏板高喊34;牝鸡司晨,国之不祥34;,而她下意识摸向案头——那里本应是支钢笔,前世作为历史系研究生的习惯,此刻触到的却是冰凉的竹简。
     【前世回忆】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里,她曾隔着展柜抚摸汉代织锦34;五星出东方34;。
     解说牌上轻描淡写着34;可能出自西域女织工34;,旁边是放大的织物经纬图。
     那时她对着高清照片写论文,分析织物纹样中的性别符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史书里那个推行女户新政的女帝。
     当考古队在西安城郊挖出刻着34;刘妧34;字样的残碑时,她正对着电脑屏幕测量经纬密度,转眼就坠入这具同名同姓的躯体里,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冰凉。
     34;陛下?34;
     卫子夫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刘妧这才发现自己捏碎了枚算筹,竹屑扎进了指甲缝。
     此刻殿外传来甲叶与竹简相击声。
     新任御史大夫郑当时领着三位老臣疾步而入。
     他的象牙笏板上还沾着早朝辩论时的茶渍,走到丹墀前时,笏板差点撞翻博山炉,炉中龙脑香的青烟猛地窜起。
     34;陛下!太后!34;
     郑当时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34;太学博士们联名上了封事,言称39;文院院长必用大儒,岂可用妇人?39;公孙弘的门生甚至放言,要在文院开院那日,烧了女学徒们的《论语》锦注本!34;
     他展开的竹简上,34;男尊女卑34;四字被朱砂圈得透黑,末尾按满了暗红指印,有些指印边缘还带着血迹。
     34;郑大夫可知,34;
     刘妧将柳氏女的锦屏设计图推到殿中,图上用经纬线解析《论语》章句,34;这些女户绣的不是花鸟,是39;有教无类39;?34;
     她想起前世在博物馆库房里见过的明代女教书,那些被藏在樟木箱底的绣本,字迹娟秀却从未被载入史册,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摆在讲堂。
     卫子夫适时展开另一幅绢帛,上面临摹着女学徒用织锦纹样注解的《诗经》。
     34;班昭昨夜用39;通经断纬39;之理解释39;关关雎鸠39;,34;她指尖划过绢帛上两只衔着梭子的水鸟,34;说经纬相济方为匹偶,太学那些年轻博士们,抄笔记抄得满墙都是,把老博士们气得吹胡子瞪眼。34;
     陈阿娇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卷锦书。
     彩线织着文院规划图:讲堂与织房并列,射圃与绣棚相邻,连茅厕都分男女,用不同颜色的锦纹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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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昨儿我让绣娘把这图挂到太学门口了,34;她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侍卫通报,声音里带着笑意:34;启禀陛下!西市女户们抬了架39;经纬讲堂39;的模型,说要献给太后!34;
     模型用织锦和木梭搭成。
     讲席上并列着穿襦裙与穿深衣的微型木像。
     其中女像手里握着的不是书简,而是半片织锦,上面用金线绣着34;学而不思则罔34;。
     卫青披着玄色朝服踏入。
     甲叶下露出北军特有的狼头纹样,肩甲上还沾着边关的霜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34;启禀陛下、太后,34;他将一卷边关地图按在案上,图上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34;末将在阴山遇着几个游学的女学徒,她们竟用算学知识算出匈奴马群的迁徙规律,比北军斥候早三日报信。34;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一封血书,封皮上用针线绣着个小小的34;甲34;字。
     34;这是绣甲营的老兵们联名请战,34;卫青的声音有些沙哑,34;她们说,当年用织梭杀过贼,现在也能教姑娘们用剑——血书是用染坊的苏木水写的,她们说,这颜色像极了战场上的血。34;
     血书展开时,刘妧看见熟悉的针脚——那是渔阳李氏惯用的锁边手法。
     前世她在考古报告里见过类似的兵书装订术,此刻却真切地握在手中,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未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陈阿娇的纱罗衣袂上投下斑驳光影。
     刘妧望见太后鬓边的赤金簪正随着她翻看武院章程的动作轻晃——簪尾新缀的34;虎符珠34;,是卫青用北军废甲熔的,珠身刻着简化的八阵图,每道刻痕都填着朱砂。
第212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