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三年孟夏，未央宫椒房殿的铜漏滴答至巳时三刻，刘妧正用象牙簪子挑开《元光年间察举黄册》的捆绳。竹简掀开时扬起细尘，在斜射入窗的光束里浮沉成金亮的雾，她忍不住偏头避开，指尖却被竹刺轻轻扎了下。34;公主又被扎了？34;侍女张小七忙放下手中正在校勘的《算学启蒙》竹简，从腰间锦囊中取出金疮膏，细如蚊呐的声音里带着埋怨，34;前儿刚让尚方署给竹简包了绢边，怎的还是毛糙？34;
34;不妨事，旧竹简总带些脾气。34;刘妧将渗着血珠的指尖按在青铜算板上，淡红印记落在34;孝廉·杨恽34;的算筹阵列里，倒像是错放了枚胭脂筹。案头博山炉飘出的沉水香混着窗外送来的芍药甜香，却掩不住左手边34;非经术类34;卷宗的霉味——最上层那卷工学自荐书角上，还粘着去年腊月的雪渍，当时长安城正闹鼠患，递书的少年学子头发上还挂着冰碴，袖口沾着灭鼠用的石灰粉。
霍去病抱臂立在朱漆柱旁，护腕上新换的算学密卷铜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扣面上的开方图式被磨得发亮。34;弘农杨氏的车驾过了武库署，34;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淬过铁的刀刃，34;随行三十箱书，每箱封泥都用的是39;四世清德39;印，箱角铜包边新得能照见人影——倒像是送葬的铭旌。34;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廊下正在整理经卷的士族子弟，那些玄色深衣在风中轻摆，34;最前头那小郎官，腰间玉组佩是新琢的蟠虺纹，比去年多了两道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生怕别人不知他是弘农杨氏支脉。34;
刘妧用算学密尺量完34;孝廉34;简册宽度，在绢帛记录上画下34;一寸二分34;的标记，笔尖顿了顿又添上：34;门阀之39;宽39;，何止竹简。34;话音未落，廊下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二十岁上下的士族子弟们鱼贯而过，鞋底的丝履在丹墀上擦出34;沙沙34;声。最前头的青年故意将《春秋繁露》举得极高，露出卷轴末端34;弘农杨府抄录34;的朱印，印泥未干，蹭在袖口上晕开小片绯红。其中一人不慎踩住袍角，踉跄时撞响腰间九环玉佩，惹来同伴们压低的嗤笑，笑声里混着薄荷膏的清凉气息——显然是晨起时含过防瞌睡的口脂。
34;长公主万安。34;杨震踏入尚书台时，九旒进贤冠上的青玉梁随躬身动作轻晃，腰间透雕蟠螭纹玉佩与门框相撞，发出34;叮34;的清响，尾音拖得老长，像古琴上根绷得太紧的弦。34;老朽闻公主欲革新察举，特携先祖杨敞公旧藏《察举科条》十卷，34;他抬手示意仆从放下木箱，铜环扣撞击声里，箱盖掀开道缝，露出里面裹着蜀锦的竹简，34;及犬子编纂《经术取士论》二十卷，望呈御览。34;他身后袁安微揖时，广袖拂过案头算板，几枚算筹滚落，被他眼疾手快地用脚尖挡住，算筹在靴尖转了个圈，稳稳停在34;商功34;章的刻度旁。
刘妧接过竹简时，特意用指尖摩挲封泥——果然是新制的，泥色里掺了朱砂，印文34;四世三公34;的笔画间还沾着调泥用的艾草灰。34;杨公可知，孝武皇帝元朔五年置博士弟子员，34;她转动案头青铜转经筒，筒身34;春分秋分34;的刻度依次闪过，露出内壁刻的太初历星图，34;选的是39;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39;者，并非只考经术。太学农学弟子王景，34;她忽然提高声音，34;用算学算出鼠群迁徙路径，在章城门设下二十八宿灭鼠阵，使鼠密度从每顷百二十只降至十一，可博士署批语是39;以数术干政，有违古道39;——敢问杨公，古道里可有教如何灭鼠保粮？34;
杨震的玉佩第二次撞上算学阅卷系统的青铜框架，声响里多了几分急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34;昔者子贡善货殖，孔子斥其39;赐不受命39;；张衡作地动仪，时人谓其39;无用之器39;。34;他腰间玉组佩跟着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34;今若以算学、工学取士，恐使士人舍本逐末，朝堂之上尽是匠人吏卒，成何体统！34;他话音刚落，侧殿传来34;咔嗒34;一声机括响，禽滑厘佝偻着背转出，手中连弩模型的扳机处还沾着新鲜铜屑，在阳光下泛着青芒。
34;杨公且看，34;禽滑厘将弩机搁在案上，齿轮转动声里，铜制镜筒缓缓抬起，34;这弩机齿轮用二十一度角咬合，上弦时间比旧制快七分，射程增两丈。某弟子三百人，皆能背《九章算术》卷五商功章，34;他掀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墨门刺青，刺青边缘泛着淡红，显然是新纹不久，34;却连应试的门籍都没有，只能在工坊里打制农具，给贵府冶铁炉修风箱。34;
汜胜之紧跟着从暗影里走出，怀里《算学农书》的竹简间掉出片泛黄的纸莎草，上面用粟特文写着西域屯田法，纸角还粘着几粒沙砾。34;河西屯田，因算错渠坡坡度，每年决堤三次，34;他将沙砾堆在算板上，堆成疏勒河的形状，34;某用圭表测影，算出播种时辰与地力关系，使粟米亩产增五斗，可太学博士说39;稼穑之事，当遵农谚，非算学可解39;——敢问袁公，农谚里可有教如何用勾股定理测水渠深浅？34;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袁安挑眉拾起沙砾，在指尖揉搓，沙粒簌簌落在他月白色的广袖上：34;就算如此，治天下者需通经义知廉耻。老夫这篇《天人感应论》，34;他展开绢本策论，34;引《尚书·洪范》39;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39;，详述灾异与政事之关联......34;话未说完，算学阅卷系统突然红光闪烁，34;灾异必因女祸34;六字被朱砂圈红，旁边弹出钩弋宫近三月记录：34;上幸钩弋宫，得玉钩34;的奏报旁，关联着会稽郡暴雨、代郡霜灾的时间线，用红线连成蛛网般的图谱。
刘妧轻点虚拟屏，34;全经术官僚34;模型中的长安城突然飘起34;粮荒预警34;黄旗，酒泉郡的烽燧图标变成红色——因缺铁，弩机铸造进度停滞在40%。34;袁公的策论，34;她指尖划过34;军费缺口40%34;的预警线，34;在算学推演中，会让敦煌郡的戍卒无甲可穿，让关中的百姓无粟可食。您说灾异因女祸，34;她忽然笑了，笑容像春末的阳光，温暖却带着锋芒，34;可算学显示，若按现行察举，十年后大汉的39;女祸39;，怕是要变成39;人祸39;了。34;
34;这、这是巫蛊之术！34;袁安后退半步，袖中《天人感应论》滑落，露出里面夹着的《上林赋》抄本，墨字间还粘着片胭脂纸，纸上歪歪扭扭写着34;愿得一心人34;——显然是哪家闺阁小姐抄录时夹带的。恰在此时，殿外传来34;吱呀34;的推门声，二十名工学弟子抬着改良水排涌入，木架上的皮革囊还在34;噗嗤噗嗤34;地喘气，带着冶铁炉的热气，熏得殿内的芍药花香里多了股铁锈味。
34;公主！按您给的39;方田术39;算叶轮面积，34;为首的陈规满脸油汗，额发粘在眉骨上，34;把直径从三尺改成三尺六寸，鼓风量多了两牛皮囊！现在冶铁炉能烧到39;炉火纯青39;的地步，34;他从怀里掏
第114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