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六年孟夏，长安的晨雾裹着胡饼的焦香漫过宣平门。王三挑着空酒坛走过东市时，鞋底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羊油——张屠户的肉摊前已围了几人，案板上摆着新宰的羔羊，羊骨旁放着把卷刃的菜刀。34;这刀还是去年从太原官坊买的，34;屠户啐了口唾沫，用拇指刮着刃口，34;砍两根骨头就废，真不如俺自个儿打的铁片子。34;
王三放下酒坛，从担子里摸出块干饼掰碎：34;您该试试少府新出的算学钢刀，昨儿个我见陈校尉用那刀削铁如泥——对了，您瞧那伤兵...34;他努嘴指向街角，三个裹着破布的汉子倚着铁匠铺墙根，其中一人正用草绳捆扎断刀鞘，狼首纹上的血泥混着铁锈，凝成暗紫色的痂。
朱轮华毂的軿车停在太医院门前，刘妧掀开竹帘，正听见门内传来惨叫。一名医工捧着药碗冲出，碗沿沾着黑褐色的药汁：34;校尉且忍忍，这刀伤需用烧红的铁烙止血...34;话未说完，碗已被撞翻，药汁泼在石阶上，竟在劣质甲胄的碎片旁冒出青烟。
34;公主，这是北军各营送来的断刀。34;赵禹掀开木匣，六把断刀裹着浸血的麻纸，刀柄34;太原官坊34;的戳记被手汗磨得模糊，34;陈校尉说，上个月漠北巡逻，三十骑遇伏，折了九把刀——其中一把，是他亲卫的佩刀。34;
车驾转入少府工官署时，三十六座青铜坩埚正被卸下车。搬运的兵士皆用浸过醋的布巾捂住口鼻，炉渣的热气中混着刺鼻的硫黄味。刘妧踩着木屐跨过门槛，见地上摆着十二具铁砧，每具砧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刀痕——最深的那道，竟嵌着半片断刃，刃口的蜂窝状气孔里还沾着炉渣。
34;阿姊！您看这鼓风器的扇叶！34;张小七抱着水力鼓风器闯进来，衣襟上的铁屑沾着新鲜的汗渍，34;昨晚在算学馆照着《淮南子》算过，扇叶弧度若改成39;勾三股四弦五39;的比例，风压能提升两成！34;他从算筹袋里抖出半卷竹简，《栗氏为量》的残页上画满红笔批注，34;李铁锤师傅说，这像极了他家祖传风箱的39;七孔布局39;。34;
未时三刻，太原神炉坊的烟囱喷出暗红色烟雾，如一条扭曲的赤练蛇。欧冶承领着四十名炉匠分立五行炉阵，每人腰间的34;炉神七戒34;铜牌泛着铜绿，牌面34;火耗三分34;的刻字已被磨平。34;算学队要断了炉神的香火？34;老人挥舞辨火旗，旗角扫过炉台，惊起一片火星，34;当年我祖上给赵王铸剑，需取冬至子时的井水淬火，哪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34;
34;哪是我们用算筹量水温？34;刘妧截断话头，踩着黏腻的炉渣走近，系统气体分析仪显示一氧化碳浓度已达致死量。她用镊子夹起块刚出炉的34;百炼钢34;，在阳光下转动，金属表面泛着熟铁特有的亚光：34;欧冶工官可知，真正的百炼钢，需39;十炼十淬，每炼减碳一成39;？你这钢，怕是连三炼都不到。34;
李铁锤攥着焦黑的加料单冲进炉坊时，围裙下露出半截《冶铁算经》手稿。34;他们让俺们39;按老法子来39;，34;老人扯开粗布衣襟，露出胸口铜钱大的伤疤，34;可炉温全凭看火色——上个月十五炉钢，有七炉因炉温不够，炼出的是39;灌钢39;！34;他身后的学徒们攥着青铜测温锥，锥头的铁浆已凝固成暗红色。
申时初刻，工官署的试刀坪上，青铜试刀石被晒得发烫。刘妧左手执算学百炼钢刀，右手握欧冶家的34;神炉刀34;，同时劈向三寸厚的铁锭。算学刀切入时发出清越的34;嗤啦34;声，刀刃没入三分；神炉刀却34;当34;地一声弹起，刃口崩出的缺口溅出火星，险些灼到围观的学徒。
欧冶承的弟子孙炉正趁人不备，往算学高炉的渗碳箱里丢冷铁块，却被追风一口咬住手腕。导盲犬脖子上的铜铃骤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34;放开他！34;欧冶承下意识伸手，却见刘妧从孙炉正腰间抽出羊皮小册，封皮34;伪炼要诀34;四字下，画着用硫黄掩盖夹灰的示意图。
34;欧冶工官果然39;精通39;炉神之道。34;霍去病展开从炉神祠搜出的密信，匈奴文落款处的狼首印鉴与北军缴获的马具纹饰一模一样，34;每岁以劣铁换马三十匹，甲士五名——这些甲士，怕是都派去杀咱们的戍卒了。34;
&
第88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