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马场的新蹄铁刚给第五百匹战马钉完,刘妧襦裙下摆还沾着马厩里的苜蓿草屑——那草屑混着马汗,在蜀锦裙角结成暗绿的痂。她坐在未央宫前殿丹陛上,望着34;赤璋红34;布料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赭石色,像被雨水泡透的红枣。这颜色本该如太皇太后袆衣般灼目,如今却褪得像秋日荷塘的残红,丝线间的茱萸暗纹也模糊成一片灰影。
34;公主可是在愁染坊的事?34;霍去病不知何时坐在身侧,护腕上的青铜饰件已从马蹄铁换成了染缸形状,缸沿还刻着细密的算筹纹:34;今早东市有老妇拿纺锤追着布商跑了三条街,说买的39;皂色39;布穿三日就褪成灰鼠色,纺锤穗子都甩飞了。34;他靴底蹭着丹陛铜钉,发出34;咯吱34;声,与上章马蹄踏在青石板的声响隐隐呼应。
刘妧捏起裙角,指尖摩挲着太皇太后亲手绣的茱萸纹:34;何止是百姓。少府送来的岁贡布料,七成39;玄色39;朝服泛绿,若让匈奴使者看见...34;她没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晾晒的宫帷上——那些本该深如墨的布料,在风中飘成了灰扑扑的雾,像极了上章渭河里淤积的泥沙。
长安东市的日头晒得石板发烫,醋坊的酸气、胡商的乳香、糕点铺的麦芽糖香混在一起。刘妧穿过人群,在34;锦绣坊34;门前驻足,看见老染工阿巧蹲在染缸旁,木桨搅动深紫色染液,每搅十下便撒一把石灰,动作节奏与算学队拨算筹如出一辙。染缸旁的竹筐里,靛蓝草堆得冒尖,草叶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散发出潮湿的草木味。
34;阿巧阿婆,这缸染的是39;葡萄紫39;?34;刘妧蹲下身,袖中pH计的青铜壳露出一角,壳身刻着云雷纹,被她用锦帕掩着。
阿巧抬头,眼角皱纹里嵌着靛蓝色染料,像画上去的纹路:34;公主好眼力。34;她用木桨挑起布料,颜色却像未熟的桑葚,34;可这色总差口气,不是偏红就是偏蓝。老朽从卯时调到现在,石灰撒了三回,缸沿的碱垢都厚了一层。34;她手腕上的铜镯磕在缸沿,发出钝响,镯身刻着34;色正年丰34;,却被染料染得发乌。
34;让算学给您瞧瞧。34;刘妧取出pH计浸入染液,青铜仪器发出34;滴34;的轻响——她悄悄用玉佩碰了下仪器,掩饰系统提示音,34;pH=13.2,碱性太强,色素都被烧掉了。34;她倒出一小包碳酸钠粉末,34;按算学配比,该加这个中和,石灰放多了。34;
阿巧盯着仪器上铜针的指向,忽然想起祖母临终时的话:34;染布要心诚,看月相生水,观星象调灰。34;可眼前这小铜瓶里的粉末撒入后,染液竟渐渐凝成透亮的深紫,像熟透的葡萄挂着晨露。她颤抖着摸向布料,忽然落下泪来:34;跟老朽年轻时见过的39;西域紫39;一模一样!当年给郡主染嫁衣,就差这口气...34;
34;不是仙人,是算学。34;刘妧展开分光光度计,青铜棱镜折射出七彩光斑,落在阿巧布满老茧的手上,34;这39;辨色神器39;能算出颜色的魂,就像算筹算出粮税亩数。34;她将布料放入仪器,用朱砂在屏面画了只朱雀,遮住真实数据:34;阿婆看,色纯度九成二,这紫才配太皇太后的袆衣。34;
申时三刻,钱万贯的珊瑚扇34;啪34;地展开,扇面34;富贵牡丹34;已褪成浅粉,花瓣边缘泛白:34;公主可知,我锦绣坊的39;秘色染39;专供列侯府邸?您这一测,怕是要让老朽赔掉半条街的铺子。34;他锦袍下摆沾着蓝黑染料,显然刚从染缸边赶来,34;染匠靠的是三十年手眼,哪是几根铜管子能比?34;
34;经验?34;刘妧示意张小七捧来染缸水样,青瓷碗映出钱万贯惊惶的脸,34;您这缸里的明矾放了多少?怕是自己都记不清。34;系统雷达扫过他腰间象牙算筹,上面刻着34;多矾少草,三日出货34;——与上章胡商牟利的口诀如出一辙。
钱万贯的扇子顿在半空,珊瑚珠串在指间响得烦躁:34;老朽入行时,你还在玩布偶!当年太皇太后的39;椒房红39;,还是老朽祖父用九种茜草调的色...34;
34;太皇太后的39;椒房红39;该如朝阳初升,而非暮云暗淡。34;刘妧展开CIE色卡——她用蜀锦绣了个色环,边缘绣着算筹纹,34;标准赤红色,RGB值如同算筹里的39;一39;般纯粹。您的39;秘色红39;,杂了黄,掺了灰,算不得正色。34;色卡上的朱砂点,与上章军报上的血字同色。
酉时的朱雀大街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刘妧将两块布料挂在晒架上:钱万贯的34;秘色红34;与算学队的34;正红色34;。张小七举着紫外线强度计——那是用司南改制的铜盘,指针颤巍巍指向34;5234;:34;此刻阳光,跟漠北正午一个劲头!34;
阿巧搬来绣绷坐在晒架下,假装穿针引线,余光却紧盯布料。钱万贯的布半个时辰后开始发白,针脚处露出底下的麻布;正红色布料却愈发鲜亮,像新割的血珀。34;不可能!34;钱万贯冲过去,珊瑚扇尖戳破34;秘色红34;,露出里面的粗麻布,34;老朽用的是波斯进口的苏木染料.
第54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