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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狩四年孟夏,关中井渠的清流刚漫过第三道田垄,刘妧的襦裙上还沾着盐碱地的泥点,便被陈仓车坊的加急木牍催到了渭水之畔。
     老车匠王顺正蹲在一堆散架的车轮旁抽旱烟,铜烟袋锅子磕在断裂的辐条上,溅起几点火星,烟灰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上:34;公主您瞅瞅,这轮辐跟老朽的牙似的,说断就断。前儿给李通家送粮,车刚过灞桥,轴就跟地里的萝卜似的,39;咔嚓39;拔了节!34;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辐条断裂处的年轮——木质纹理竟呈斜角交错,与系统资料库中的34;垂直应力分布34;图示相悖。木屑里还混着未燃尽的桦木碳屑,是昨夜烤火矫直轮辋留下的。34;王师傅年轻时见过指南车吧?34;刘妧忽然开口,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讶,车坊梁上悬挂的牛皮风箱发出34;呼嗒34;声,34;传说黄帝战蚩尤,指南车铜人恒指南方,靠的不是鬼神,是车轴与轮辐的精算比例。34;
     王顺猛地掐灭烟袋,烟油蹭在满是老茧的拇指上:34;公主怎知?老朽十二岁给造车监当学徒时,曾在库房见过半幅指南车图纸...那铜人底座的齿轮数,恰是轮辐数的三倍。34;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刘妧的袖口,粗布袖口磨得发亮:34;您是说,这双轮车不稳,是因辐条数目不对?34;
     34;不止数目。34;刘妧从袖中摸出算筹,在碎木屑上摆出正多边形分割图,算筹是胡杨木所制,带着松脂香。34;周角三百六十度,若用三十根辐条,每根间距十二度;若用三十六根...34;话未说完,旁边的年轻匠人李四眼睛一亮,手里的斧头差点落地:34;按《九章算术》的方田章,圆心角越均分,轮辋受力越匀!就像分饼,分得越匀乎,饼边越不容易碎!34;
     王顺瞪了李四一眼,却悄悄往刘妧身边挪了挪,围裙蹭到地上的桦木屑。阳光穿过车坊的窗棂,在算筹堆上投下参差的影子,恰如他四十年造车生涯里那些模糊的直觉——此刻正被算筹一根一根摆成清晰的公式,旁边的风箱又34;呼嗒34;响了一声。
     未时初刻,车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算筹碰撞声。李四攥着青铜量角器,在新伐的桦木上标出辐条孔位,量角器边缘刻着34;天工34;二字:34;师傅,您看这三十六度角,和您说的39;三分损益法39;是不是一个理儿?34;王顺哼了声,却将祖传的墨斗线递过去,墨线浸过桐油:34;量角器是死的,眼力是活的。34;话虽如此,却在墨线弹出的瞬间,刻意与量角器的刻度对齐,墨线在桦木上留下深色痕迹。
     刘妧蹲在烤火盆旁,看巴图用激光测平仪校准车架水平线。红色光束扫过王顺年轻时打造的八抬大车,漆绘的云纹已斑驳,车轴处的裂痕却与新断的双轮车如出一辙,裂痕里还卡着去年的泥块。34;当年这车给太仆寺送过粟米,34;王顺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骄傲与苦涩,用烟袋锅敲了敲车轴,34;走了三十里,轴就断在渭河滩,粟米撒了一地,被野狗啃了个精光。34;
     34;如今有这玩艺儿。34;刘妧指了指测平仪,光束在车架上投出的十字线分毫不差,仪器外壳刻着云雷纹,像件礼器。34;太仆寺的马队若都用改良车,从长安到敦煌的损耗能减一半。34;王顺盯着那红光,想起指南车图纸上模糊的铜人视线——原来神物的眼睛,长在算学刻度里,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牛皮工具袋,里面装着半块指南车残片。
     申时三刻,新轮制成。刘妧让李四推着车在青石板路上走了三圈,车轮与地面摩擦出34;嗡嗡34;轻响,竟与算学馆漏壶的滴水节奏相合,每圈的声音间隔分毫不差。王顺趴在地上,用竹片量了量轮轴与地面的距离,竹片边缘已磨圆:34;巧了,正好是车轮半径!34;老人的胡子都在发颤,想起昨夜翻出的祖父笔记,里面歪歪扭扭写着34;轮高尺二,轴至地尺二34;——原来祖辈早就在摸索的平衡,今日被算筹算得清清楚楚,竹片34;咔嗒34;一声折断。
     34;试试载重。34;霍去病不知何时牵来三匹驮马,马具上的皮制平衡带绣着苜蓿花纹,正是上章茶圃的苜蓿图案。刘妧注意到他护腕上多了枚青铜车轮扣,与井渠饰件相映成趣,扣上刻着算筹纹路。当三百斤粟米装上马车,车架下沉的幅度恰好与张小七算筹堆里的第三根竹片等高——那是预先算出的弹性形变量,粟米袋碰撞发出34;沙沙34;声。
     34;怪了...34;王顺摸着车轴上的百炼钢轴承,锂基润滑脂的松香混着桦木香,油脂里还掺了苜蓿灰。34;从前给轴眼灌牛油,走十里就得歇,这玩艺儿转起来跟没沾地似的。34;李四在旁偷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34;师傅,这叫39;滚动摩擦小于滑动摩擦39;,公主前日在算学馆讲过的,说像咱们在冰上推磨,比在泥地上省劲。34;
     酉时初刻,李通府的管家骑着矮脚马来了,马嚼子上挂

第37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