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做同一个梦。
起初只是零星片段,像被雨水打湿的胶片,模糊、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真实感。我坐在一辆老旧的公交车上,车厢泛黄,座椅上的皮革裂开,露出里面发黑的海绵。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潮湿的霉味,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的气息。车窗蒙着一层水雾,我伸手擦开,外面的街景却让我猛地屏住了呼吸——一切都倒着走。
路灯由亮转灭,仿佛时间在逆流。行人在倒退,脚步轻飘得不似人间,他们的脸模糊不清,像被什么力量刻意抹去。一辆自行车从我眼前向后滑行,骑车的人背对着前方,头也不回。更诡异的是广播,机械女声报着站名,可每一个音节都像被撕裂后重新拼接,是倒放的磁带,是亡魂在低语。
我惊醒,冷汗浸透睡衣。窗外夜色浓重,楼下的梧桐树影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我摸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血液仿佛凝固——日期显示:1994年7月13日。
不是今天。
不是今年。
是三十二年前。
是周小雨的生日,也是她死的前一天。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发抖。我翻遍所有应用,重启手机,甚至拔掉充电器再开机,可日期始终不变。1994年7月13日,像一道刻进现实的诅咒,无法抹去。我冲到日历前,撕下一页又一页,可无论我怎么翻,撕到哪一天,第二天醒来,依旧是这一天。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可梦还在继续。每晚,我都会坐上那辆13路车。它总在午夜准时停在我家楼下,车灯昏黄,像一双疲惫的眼睛。司机从不回头,穿着九十年代的制服,肩章上绣着褪色的编号。我上车后,车厢空荡,只有我一个人,可后视镜里,我总能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头发遮住脸。
我知道那是周小雨。
她不该在这里。她应该活着,应该在这一天吹蜡烛,许愿,笑着拍下人生最后一张照片。可她坐在那里,像一具被时间遗忘的魂魄,静静等待命运的重演。
我终于明白,这辆车不是普通的循环。它在倒行——不仅是空间的循环,更是时间的逆行。每一次行驶,都是对过去的重演,是对那场事故的反复咀嚼。而我,不知为何,成了这场倒带中的唯一清醒者。
我想逃。
可每当我试图避开那辆车,梦境就会变得更清晰,更真实。有一次,我在梦中跳下车,狂奔进巷子,可巷子尽头却是一堵墙,墙上贴着泛黄的寻人启事——周小雨的照片,日期正是1994年7月14日。她的名字下面,一行小字写着:“最后一次出现于13路公交车终点站。”
我转身想逃,却发现身后的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辆13路车,静静停在我身后,车门缓缓打开,像一张无声的邀请。
我别无选择。
我开始记录每一次梦境的细节。我带了纸笔,藏在袖子里,趁“司机”不注意时,在颠簸的车厢里写下所见。我发现,每一次的倒行,时间都在往前推——第一次是事故当天,第二次是前一天,第三次是前两天……就像一卷被倒着播放的录像带,每一帧都在逼近真相的源头。
而周小雨,也在变化。
起初她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后来,她开始抬头,用空洞的眼睛看我。再后来,她站起身,向我走来。她的脚步很轻,没有声音,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跳上。她走到我面前,张嘴,却没有声音。可我“听”到了——她在说:“救我。”
那一刻,我哭了。
我不是不怕。我怕得几乎崩溃。可我知道,我不能再只是旁观者。这辆车选中了我,不是偶然。或许是因为我曾在档案室翻到她的资料,或许是因为我曾在她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夜,或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早就知道那场事故不该发生。
我决定干预。
下一次上车,我带了一支录音笔。我把它藏在包里,按下录制键。当广播再次倒放时,我仔细听着每一个扭曲的音节。反复播放后,我终于听出了一句话:“……不要让她上车……”
不是“下”车,是“上”车。
我浑身发冷。
原来关键不是阻止事故,而是阻止她上车。
可问题来了——1994年,我还没出生。我如何干预?我只是一个被困在梦里的灵魂,一个被时间抛掷的幽灵。
除非……我不是在梦里。
除非,这辆车真的能带我回到过去。
我开始尝试在梦中做出改变。第一次,我提前下车,在街角守候。我看到年轻的周小雨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书包上挂着一只小熊挂件。她笑得那么干净,像从未被命运染指。我冲上去想拦住她,可我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像穿过一阵风。
我无法触碰现实。
可我不甘心。
第二次,我试着在车上大喊:“周小雨!别上这辆车!”可声音一出口就扭曲成倒放的噪音,乘客们毫无反应,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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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倒行的时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