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浓得像墨汁,缠绕在车窗上,凝成水珠,缓缓滑落。我站在车门前,手指搭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指尖发麻。整辆公交车早已空了,只剩下我和草帽老头。车灯昏黄,照得车厢像一口沉入水底的棺材,四壁泛着青灰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潮湿布料混合的气味,仿佛这辆车不是行驶在城市街道,而是从某个被遗忘的坟场里爬出来的。
我一步步走向驾驶座,脚步声在空荡的车厢里回荡,像是有人在我背后轻轻跟着。每走一步,心跳就沉一分。我知道,有些事,终究要面对了。
司机背对着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制服,肩线歪斜,像是穿错了人的衣服。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握着方向盘,仿佛还在行驶——可这车,早已停了不知多久。
“是你吗?”我轻声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他缓缓转过头。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凝固了。
他的脸……在变。
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层层浮现的面孔,像老式胶片一帧帧切换。先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她在车上哭着找妈妈,没人理她;接着是那个拄拐的老太太,她颤巍巍地扶着扶手,却没人让座;然后是那个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耳机里漏出的音乐盖过了他母亲打来的未接来电……每一张脸,都是曾经坐过这辆车的人,每一个,我都见过,每一个,我都“看见”过,却从未“看见”。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痛苦、孤独、被忽视的瞬间,像被钉在时间的标本墙上,而这张不断变换的脸,就是他们的墓碑。
“你是谁?”我终于挤出声音,喉咙像被铁丝勒住。
“我是‘车。”他的声音低沉,不是从喉咙发出,更像是从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渗出来的,带着金属的震颤,“我是所有未反应者的集合。我承载记忆,等待觉醒。”
我后退半步,脚跟撞上座椅,发出一声闷响。可我动不了。那张脸还在变,一张接一张,全是那些我曾擦肩而过的面孔。他们的目光穿过司机的脸,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皮肉,刺向心脏。
“那……我父亲呢?”我颤抖着问,声音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草帽老头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我。他的脚步很轻,轻得像踩在梦里。他停在我面前,抬起手,摘下那顶破旧的草帽。
帽下的脸,是司机的脸。
一样的轮廓,一样的空洞眼神,一样的、不断变化的皮肤下涌动着无数张面孔。可这一次,那张脸停住了。它定格在一张熟悉得让我心碎的面容上——父亲的脸。
他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嘴角微微下垂,像生前最后那段时间一样,总是沉默地坐在阳台上,望着楼下空荡的街道。他从不问我为什么总加班,从不问我为什么不再回家吃饭,从不问我为什么连他住院都没赶回去看一眼。
“我就是他。”他说,声音却不再是司机的,而是父亲的,温和,却带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也是你推下小芸那一刻的愧疚,是你加班到深夜的孤独,是你对世界的冷漠。我是你所有未反应的情绪。”
我猛地后退,却被座椅绊倒,跌坐在地。冷意从地板爬上来,顺着脊椎直冲头顶。小芸……那个雨天,我为了赶时间,挤她下车,她脚下一滑,摔进了马路中央。我听见了刹车声,听见了尖叫,可我没有回头。我上了另一辆车,继续赶我的会议。后来听说她瘫痪了,可我删掉了那条朋友圈,假装不知道。
而父亲……他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我,说想吃我做的红烧肉。我说忙,下次。可没
第268章 ∶未反应者之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