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天膳阁的厨房已腾起白雾。
苏小棠系着靛青围裙站在案前,指尖叩了叩学徒阿福的菜刀背:“腕力松了。片豆腐要像揭窗纸——轻着劲,匀着气。”
阿福额头渗汗,刀下的嫩豆腐果然裂了道细纹。
他慌忙要重切,却见苏小棠已执起另一把刀,手腕轻旋,雪片似的豆腐薄片便落在青瓷盘里,每片薄得能透出晨光。
“记住,刀是手的延长。”她抽走阿福手里的刀,指腹抹过他发颤的虎口,“你越怕切坏,刀就越跟你较劲。”
灶下烧火的小柱子偷偷瞥过来,被她眼风扫到,慌忙把注意力放回灶膛。
苏小棠余光扫过满屋子忙碌的身影——揉面的阿巧把面团摔得砰砰响,切葱的小桃正踮脚够挂在梁上的铜秤,连新招的杂役都在踮着脚擦案几。
她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这些被她从街头巷尾捡来的孩子,如今连擦刀都知道要顺着纹路,可明天…
“林昭。”她突然低唤。
正在整理食盒的青衫男子应声走近,腰间铜铃随动作轻响。
苏小棠转身时,围裙带扫过他手背,那是两人约定的暗号。
“今晚戌时三刻,让你安插在顺天府的眼线,把‘食材流通改革的草案塞进刘记米行的账册里。”她声音压得比揉面声还低,“要让他们觉得…是我们疏忽了。”
林昭指尖微顿,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姑娘是要引那些盯着粮道的人动手?”
“他们等了太久。”苏小棠望着案上蒸腾的热气,想起昨夜陆明渊说的“活灶神”,想起密室里那本四十年的旧账册,“总得给块肥肉,狼才肯从洞里钻出来。”
林昭点头,转身时青衫带起一阵风,掀得案头的新菜单哗啦啦翻页。
苏小棠望着他消失在廊下的背影,摸了摸袖中金牌——那是皇帝亲赐的“御膳房代掌事”信物,边缘的刻痕仍硌得掌心发疼。
日头爬过屋檐时,她推开了后厨最里间的暗门。
青砖地上还留着昨夜燃过的艾草味,墙洞里嵌着的檀木匣上落了层薄灰。
她掏出铜钥匙转了三转,匣盖“咔”地弹开,《九品厨规》的绢面在晨光里泛着旧玉般的光泽。
翻到第六品“食政”时,她的指甲掐进了书页。
“粮政为国之根基,需严控流通”几个字墨色深浓,像是刻进纸里的刀。
这是老厨头二十年前亲手抄录的,当时他喝多了烧刀子,拍着她的头说:“小棠啊,真正的厨子要懂的不只是火候,是这天下人碗里的米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如今她终于懂了。
苏小棠咬了咬后槽牙,指尖沿着“严控流通”四个字慢慢划过,突然发力一撕——脆响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她把撕下的半页纸递给候在门外的亲信小桃:“照着抄五份,每份用不同的墨,不同的纸。戌时前分别塞进城西书肆、城南茶楼、北市粮行的显眼处。”
小桃接过纸时手在抖:“姑娘,这…这是要当诱饵?”
“他们要的是把柄,我们就给个带钩子的。”苏小棠把剩下的《九品厨规》重新锁进檀木匣,转身时瞥见窗外竹影里闪过玄色衣角——是陆明渊来了。
午后的阳光把天膳阁的正厅照得亮堂堂。
陆明渊倚着门框,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光下泛着金,手里捏着半卷密信:“皇帝在御花园钓了半日鱼,鱼没钓着,倒把‘默许二字写在鱼篓上了。”他甩了甩密信,“但他说,若有人借机弹劾天膳阁干涉朝政…你得自己撕了那纸弹劾。”
苏小棠接过密信,火漆印还带着余温。
她扫过最后一行“见机行事”,突然笑了:“皇上这是要我们当挡箭牌,又不肯沾手血。”
“所以给你这个。”陆明渊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牌,上面刻着“漕”字,“户部左侍郎周延的信物。他管着江南到京城的漕运,必要时能调三艘粮船。”他指尖蹭过玉牌边缘,“周老头当年被老厨头救过命,你提‘灶上那碗醒酒汤,他便信你。”
苏小棠捏着玉牌,凉意顺着掌心往心口钻。
她望着陆明渊眼下的青黑——这是他昨夜翻了三箱密报的痕迹,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西疆…真的非去不可?”
“活灶神的信徒在玉门关外建了三十座灶神殿,每座神殿地下都藏着粮。”陆明渊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你要引京城的狼,我就得去掏西疆的窝。”他低头吻了吻她指尖,“等我回来,我们要让全天下的灶膛里,都烧着我们的火。”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
苏小棠抬头,正看见老厨头的灰布衫角闪过廊下。
老人手里攥着个泛黄的纸包,纸包边缘露出半截账册,墨迹在风里晃了晃,像是某种暗号。
“师父?”她刚要出声,陆明渊却按住她肩膀,摇头轻笑:“他总爱挑这时候来。”
可苏小棠望着老人越走越近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密室里那本四十年的旧账册——老厨头藏了它四十年,等的是今天;而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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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轴吱呀声里,老人的身影遮住了半扇阳光。
老厨头推开门时,门框发出的吱呀声比往日更轻
第327章 暗潮涌动,棋局初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