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枷锁,是火钳。攥紧了,才能拨得动灶膛里的火星子。”
苏小棠的指甲慢慢松开掌心。
她想起昨夜陆明渊塞给她的纸包,想起他说“别把自己烧得太狠”时,指腹蹭过她手背的温度。
此刻胸腔里那团火突然软了些,像被浇了勺温酒——原来痛不是被火吞噬,是借着火势把自己淬成拨火棍。
“那就让我们成为新的引火者,而不是它的容器!”她突然拔高声音,腕间阿九的金印链子随着动作晃出金芒。
她转身从衣襟里摸出半卷泛黄的古籍残页,纸角还沾着御膳房灶灰的痕迹,“我在天膳阁地库里翻到的!上面写着‘火灵契约——以自身意志驾驭火种,不是被驱使,是……”她顿了顿,喉结滚动,“是我掌勺,它添柴。”
林昭的刀鞘“咔”地轻响。
她探身盯着残页上歪歪扭扭的篆字,雁翎刀的寒光在纸页上划出银线:“这上面说要三人同契?”
“阿九的金印是灶神信物,你的刀淬过千炉火,我的本味感知能尝出火的脾气。”苏小棠指尖重重叩在“引火者”三个字上,“老厨头说痛是火钳,那我们就是三把火钳,攥住这团火,往该烧的地方引。”
阿九突然笑出了声。
她腕间的红痕在烛火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伸手轻轻抚过苏小棠的手背:“我在意识空间里见过这页纸。”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棉线,“它夹在一本焦了边的菜谱里,旁边写着‘糖色要熬到苦里透甜,才是最烈的火候。”
老厨头突然把莲子羹塞进苏小棠手里。
热意透过粗陶碗底烫得她缩了缩手,却听见他低笑:“趁热喝,等下有的是力气烧火。”
三个人再次围坐在火晶石前。
苏小棠把古籍残页摊在石面上,阿九的金印压着纸角,林昭的刀背轻轻抵住纸边。
苏小棠先伸出手,掌心朝下按在火晶石上——石面的温度不再灼人,像刚起锅的红烧肉,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林昭的手指悬在石面上方三指处,犹豫了片刻,最终落下。
雁翎刀的寒气与火晶石的热度相撞,腾起细小的白雾。
阿九最后将手覆上,金印的光流如活物般钻进石纹,在三人掌心间织成金红银三色的网。
“心跳要同步。”阿九闭着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意识空间里,火喜欢听同心跳的声音。”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
她听见林昭的心跳,像战鼓擂在鞘中;听见阿九的心跳,像春蚕食叶般细碎;而自己的心跳,混着莲子羹的甜,混着三十年来每一次被火灼烧的痛,一下一下,撞进石面。
火晶石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石面的倒影不再是三个女人,而是三簇火焰:苏小棠的是暖黄,裹着糖色的焦甜;林昭的是银白,像刀锋淬火时迸溅的星子;阿九的是金红,像金印里流淌的光河。
三簇火焰慢慢缠绕,最终融成一团,在石心深处烧得噼啪作响。
“以心为引,以志为绳。”苏小棠念出古籍上的咒文,声音随着火焰的节奏起伏,“火不熄,人不休;人若在,火不妄。”
林昭的刀突然嗡鸣。
她睁开眼,看见刀身上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火晶石里那团相融的火焰——原来刀锋的冷,与火的热,本就是同根而生的淬炼。
阿九的金印突然发烫。
她感受到意识空间里那些曾灼痛她的丝线,此刻正随着火焰的节奏舒展,像被温水泡开的干菜,软了,松了,最后化成缕缕轻烟。
当最后一个“妄”字落地,火晶石内部突然泛起金光。
一行古老的文字从石心深处浮起,笔画间跳跃着细碎的火星:“火由心燃,命由己定。”
“轰——”
整座焰心殿开始震动。
地面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石缝里涌出金色的火焰,像活了千年的老树根,沿着殿柱、沿着房梁,疯了似的往殿外窜。
苏小棠被震得踉跄,却看见老厨头背着手站在原处,望着金焰的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欣慰。
“这火……”林昭的刀几乎握不住,“它要冲出去!”
“让它去。”苏小棠抹了把嘴角的血——是火晶石回应时溢出的力量在反噬,但这次的痛不再锥心,倒像灶膛里新添的柴,烧得浑身暖烘烘的,“该让天下人知道,火,有新的主人了。”
金焰冲破殿顶的刹那,整座山都亮了。
月光被染成金红,连檐角的铜铃都泛起熔金般的光。
苏小棠望着那道直冲云霄的火柱,突然想起陆明渊昨夜说的话:“小棠,你总把自己烧得太狠。”
此刻她想,或许该回他一句:“这次,是我烧它,不是它烧我。”
山脚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杂沓的马蹄声、兵器相撞的脆响、惊呼声,像被金焰惊醒的潮水,正顺着山道往上涌。
苏小棠握紧手里的粗陶碗——莲子羹已经凉了,可碗底还留着老厨头掌心的温度。
她转头看向林昭,后者正用刀背敲着火晶石,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又看向阿九,小姑娘正追着金焰落在窗棂上的光斑,腕间红痕在火光里像朵开得正好的花。
“来的人不少。”老厨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古籍残页,抖了抖上面的灰,“小棠,你的天膳阁,该添新菜谱了。”
金焰仍在升腾。
而山脚下的脚步声,已经近得能听见甲胄摩擦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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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火不熄,人不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