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攥着木牌和玉簪退到门边,后颈的灼痛已变成钝钝的疼,像被人攥住了脊椎。
她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壁画,忽然想起母亲从前总避开她的问题,说34;等你长大就懂了34;。
可现在她长大了,母亲却用另一种方式,继续说着34;等你完成...34;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起她鬓角的碎发。
苏小棠低头看着掌心的木牌,34;御膳房掌事34;几个字被烧得焦黑,却仍能辨出当年的金漆。
她想起昨夜《灶神录》里浮现的34;火起之时,神将归来34;,想起母亲说34;这卷书里没有神,只有劫34;。
劫...
她摸着后颈发烫的皮肤,突然轻声道:34;娘,您当年...究竟为何会被逐出宫?34;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34;啪34;地熄灭。
庙中残阳漏进破窗时,苏小棠的指尖还抵在冰凉的壁画上。
她望着金粉消散的位置,喉间发紧,又问了一遍:34;娘,您当年...究竟为何会被逐出宫?
又为何将这一切隐瞒?34;
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突然爆响,壁画上女子的眼尾泪痣微微颤动。
她的身影本已淡成薄烟,此刻却重新凝实几分,唇瓣开合间带起风,吹得供桌上的积灰打着旋儿:34;因为我撞破了御膳房最见不得光的秘密——他们往皇帝的39;九转归元汤39;里加了曼陀罗花汁。34;
苏小棠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记得老厨头说过,那汤是先帝最爱的滋补药膳,每日辰时由御膳房掌事亲自熬制。
34;曼陀罗能让人精神恍惚,长期服用会彻底受控。34;女子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子,34;我查了三个月账册,发现药材房的曼陀罗采购量比往年多了十倍。
当我拿着带血的药渣子去质问大总管时...34;她的指尖在壁画上划出一道裂痕,34;他说我疯了,说我私自调改御膳房规矩,说我与宫外药商勾结。34;
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八岁那年,母亲被拖出侯府时,主母骂的正是34;私通外男34;——原来宫里宫外的脏水,都是同一拨人泼的。
34;我被押去慎刑司那日,大总管在我耳边说:39;御膳房的秘密,比灶王爷的眼睛还多。
你若肯认下罪名,还能留条命。
39;我不肯,他便让人往我茶里下了哑药。34;女子的身影开始模糊,34;后来我被赶去北境戍边,在冰天雪地里熬了三年,才用半条命换了张假死文书。
阿棠,我不敢告诉你这些...我怕灶神之力引着他们找到你。34;
34;可您还是把《灶神录》藏在木勺里给了我!34;苏小棠突然拔高声音,眼眶烧得发疼,34;您明知道这力量会抽走我的生气,明知道我可能被啃得连渣都不剩!34;
壁画上的女子笑了,那笑里带着她最熟悉的温软:34;因为我在北境见过真正的灶神之力——它能烧尽所有阴谋,能让被毒哑的人重新说话,能让被篡改的真相浮出水面。
阿棠,你比我勇敢。34;
话音未落,整面墙突然泛起金色涟漪。
苏小棠扑过去要抓,只触到一片虚无。
庙外传来马蹄声,她攥紧母亲的玉簪和木牌,转身时被门槛绊得踉跄——陆明渊正站在庙门外,玄色大氅沾着晨露,手里牵着她的青骢马。
34;你怎么来了?34;她声音发哑。
34;你后颈的红痕昨晚就没退。34;陆明渊上前一步,指尖悬在她后颈半寸处,又收回袖中,34;阿梨说你往城南走了,我让暗卫跟着。34;他直接叩了叩庙门,34;里面的动静,我听见了。34;
苏小棠望着他眼底的沉色,突然把玉簪和木牌塞进他掌心:34;我娘说,她是被御膳房的人陷害的。34;
陆明渊垂眸看了眼木牌上34;御膳房掌事苏清婉34;的焦痕,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个檀木匣。
匣中羊皮纸展开时,墨迹未干的朱批刺得她眯眼——34;御膳房掌事苏氏清婉,擅自调改帝王膳食,着即处斩。34;日期是二十三年前的冬月初三,与母亲说的34;被押去慎刑司34;只隔七日。
34;这是我从宗人府抄来的秘档副本。34;陆明渊指尖划过34;处斩34;二字,34;但真正的处斩名单里没有她。
那天死的,是个替罪的老厨役。34;
苏小棠突然想起母亲说的34;用半条命换假死文书34;,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
她望着远处宫墙在夕阳下镀上金边,忽然停住脚步:34;我要完成火祭。34;
陆明渊的马靴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声响。
他没有问34;为什么34;,只说:34;第一重祭灶火,需要御膳房的百年老灶。
我明日就去求太后,说天膳阁要为秋祭研发新膳,借老灶七日。34;
34;七日够么?34;
34;不够就十日。34;他转身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34;我会让言官在朝上吵得皇帝头疼,让御膳房的人忙着应付弹劾,没空盯着老灶。34;
回程的风卷着槐花香扑来。
苏小棠望着他衣摆下露出的玄色绣纹——那是只有皇帝近臣才有的蟒纹,原来他早把朝局攥成了一把能为她劈开荆棘的刀。
庙门在他们身后34;吱呀34;闭合。
残阳最后一缕光掠过壁画时,原本褪色的灶神像突然泛起微光。
那被抹去34;神34;字的匾额下,月白裙女子的嘴角缓缓扬起,眼尾泪痣里渗出幽蓝火焰,像颗淬了星火的宝石。
...
天膳阁的灯笼在暮色里次第亮起时,苏小棠摸出怀里的《灶神录》。
泛黄的纸页间,34;火祭二式34;四个字突然浮出墨迹,笔画里泛着与壁画上相同的幽蓝。
她望着案头的狼毫笔,又摸了摸后颈发烫的皮肤——等抄完这卷,或许就能知道,母亲说的34;能烧尽阴谋34;的力量,究竟有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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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神影如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