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升起股底气——不管这火是灶神的,还是别的什么,她苏小棠的手,终究是要握菜刀的。
晨光透过糊着米浆的窗纸渗进来时,苏小棠正握着半块晒干的山柰。
指腹刚蹭过粗糙的表皮,那股辛中带甘的气息便顺着鼻腔直窜脑门——不是模糊的34;辛香34;,而是清晰到能分辨出前调的姜辣、中调的木质回甘,尾调还浮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香。
她指尖一颤,山柰34;啪34;地掉在案板上。
34;姑娘?34;阿菊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她盯着案板发怔,顺着目光望去,34;这山柰是昨日新到的,张管事说比上回的...哎?
您怎么出汗了?34;
苏小棠没答话。
她抓起案头的肉豆蔻,凑到鼻尖。
往年用本味感知时,得屏息凝神半刻才能捕捉到的豆蔻香,此刻竟像被人直接倒进了嗅觉里:青柠般的清冽打底,裹着蜂蜜似的甜暖,连藏在最深处的丁香油气息都浮了出来。
34;十种...不,十二种。34;她喃喃数着,目光扫过墙根整排陶瓮,34;八角的甜、草果的苦、香叶的凉...阿菊,你闻闻这坛草果。34;
阿菊被她拽得踉跄,凑过去嗅了嗅:34;就是草果味儿啊?34;
34;不对。34;苏小棠按住她后颈,强迫她再闻,34;最里面是不是有丝烟熏气?
像...像灶膛里没烧透的枣木?34;
阿菊瞪圆了眼:34;您不说我倒没注意!
张管事今早还说这草果是从云州山民手里收的,他们晒果子时爱用枣木熏...34;
苏小棠松开手,后背抵着案板慢慢滑坐下去。
晨光里,她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血管泛着淡金,像被揉碎的星子嵌在皮肤下。
昨晚火祭时窜遍全身的热流,此刻正蛰伏在丹田,随着呼吸轻轻跃动——原来这不是失控,是觉醒。
34;本味感知...是我借的力。34;她对着自己的手轻声说,34;可现在这股子,是我自己的。34;
阿菊蹲下来要扶她,被她笑着推开。
苏小棠抄起案头的竹笔,蘸了新磨的松烟墨,在随身的牛皮手札上飞快写着:34;火祭初启,五感锐度提升三倍;未动用本味感知,可辨十二种香料层次。34;墨迹未干,她又重重画了道线,34;戒依赖旧力,每日寅时三刻入密室引火,记录火行轨迹。34;
34;姑娘要记这些?34;阿菊捧着铜盆,见她写得急切,34;可要收进檀木匣?34;
34;不。34;苏小棠合上本子,塞给站在门口的小徒弟阿梨,34;你收着。
若有一日我烧红了眼,或七日不记一页,你就把本子交给陆三公子。34;
阿梨才满十四岁,攥着本子的手直抖:34;师...师父这是要做什么?34;
34;学控火。34;苏小棠替她理了理被灶火烧焦的发梢,34;就像当年老厨头教我颠勺,总得先知道火候往哪儿跑。34;
阿梨重重点头,把本子贴在胸口。
苏小棠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握菜刀时,也是这样拼命把师父的话往骨头里刻。
暮色漫进厨房时,苏小棠正搅着一锅菌王汤。
柴火烧得正旺,乳白的汤面浮着细碎的油花,映得她额角的汗珠发亮。
她没像往常那样闭着眼用本味感知,只是盯着汤里翻滚的牛肝菌,看它们吸饱了汤汁后,菌盖从深褐变成栗色的过程。
34;菌香要透而不抢,得等竹荪软了再下鸡油。34;她对着灶火自言自语,汤勺刚要舀起半勺汤,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34;你终于听见我了。34;
声音像浸在热汤里的丝线,轻轻缠住她的耳膜。
苏小棠手一抖,汤勺34;当啷34;掉进锅里。
她猛地转身,就见后窗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外面的暮色里浮着团赤金色火光——不是烛火,不是灶火,是那种会在她记忆里燃烧的,庙宇飞檐上的光。
火光中映出个模糊的身影。
月白的裙裾被风掀起,发间的木簪闪着温润的光,连抬手的姿势都像极了...
34;娘?34;苏小棠踉跄着扑向窗口。
指尖刚触到竹帘,那团火光34;嗤34;地灭了,只余下窗台上未燃尽的赤焰砂,在暮色里泛着暗红。
晚风卷着灶膛的余烟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颤。
苏小棠扶着窗框慢慢蹲下,掌心还留着方才触到竹帘时的温度——是温的,像有人刚站在那里,把体温留在了帘子上。
34;阿棠!34;阿梨举着灯笼跑进来,34;您怎么蹲这儿?
汤要...哎,您手怎么抖成这样?34;
苏小棠没说话。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木勺。
勺柄上34;干净34;二字,此刻正隔着中衣贴在她心口,烫得厉害。
后半夜,密室的铜灯又亮了七盏。
苏小棠跪在蒲团上,看着釜底的赤焰砂在金红火焰里翻滚。
这次她没咬牙硬撑,而是顺着体内那股热流的方向轻轻引导——像揉面时顺着面团的筋性,像煨汤时顺着火候的走势。
当第一缕晨光渗进砖缝时,她摸出随身的手札,在最后一页添了句:34;火祭第二日,见影。34;
笔锋顿了顿,又补了句:34;像娘。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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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火祭初启[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