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看着陆明渊朝她跑来,突然想起三年前侯府井里的月光——那时她攥着带血的纸,以为找到的是解脱;此刻她攥着青铜鼎,却觉得自己像块被架在火上的肉,正被人翻来覆去地烤。
34;抓住我!34;陆明渊的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剑磨的。
苏小棠刚要抓,灶膛里突然窜出一道金芒。
那光裹着热浪扑过来,她腕间金纹猛地灼痛,眼前一黑,竟看见幻象里的自己站在炉台中央,正笑着将青铜鼎举过头顶。
房梁彻底坍塌的巨响里,苏小棠听见陆明渊喊她名字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想应,可喉咙里的火越烧越旺,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她看见金芒里浮着行血字:
34;灶神归位,神火焚身。34;
火势裹着浓烟劈头盖脸砸下来时,陆明渊的玄色大氅已烧得只剩前襟。
他单臂将苏小棠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挥剑劈开最后一截燃烧的房梁,碎木片擦着他耳侧落在雪地上,滋滋冒起白烟。
34;阿棠!34;他喊她名字的尾音发颤,这是苏小棠意识模糊前最后捕捉到的声响。
有滚烫的液体滴在她手背,不知是火星还是他的血。
再睁眼时,她正躺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鼻尖萦绕着艾草与药汁混合的苦香。
右臂传来刀割般的灼痛。
苏小棠低头,见小臂上缠着层层白纱,渗出的血渍在纱布上洇成暗红的花。
腕间金纹却比以往更亮,像用金箔直接烙在皮肤上,顺着血管蜿蜒至掌心,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
34;醒了?34;
陆明渊的声音从案几边传来。
他倚着紫檀木桌,左袖齐肘而断,露出的手臂上布满水疱,却还端着药碗,指节因用力泛白。
苏小棠这才发现他发梢还沾着焦黑的木屑,眼尾泛红,像是熬了整夜。
34;你...伤得重吗?34;她想坐起来,却被他快步按住肩头。
药碗凑到唇边时,她闻到浓重的黄柏味——是治烧伤的方子。
34;我这点伤算什么。34;陆明渊舀起一勺药,吹了又吹才递过来,34;你烧得人事不省,金纹从手腕窜到心口,像要把整个人点着。34;他喉结滚动,34;大夫说...若再晚半个时辰,这金纹怕是要顺着血脉烧进心脉。34;
苏小棠含着药汁,苦味在齿间炸开。
她望着腕间金纹,忽然抓住他未受伤的手:34;太庙旧灶的青铜鼎,可还在?34;
陆明渊一怔,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
展开时,那枚刻着云雷纹的青铜鼎赫然在目,鼎身还留着火烧的焦痕。
苏小棠指尖刚碰到鼎沿,金纹突然发烫,眼前闪过幻象里老者的脸——他举着同样的鼎,喊着34;灶神归位34;。
34;我要去御膳房。34;她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地上,34;查历代御厨档案。34;
34;阿棠!34;陆明渊想去拉她,却见她望着窗外的眼神像团烧不尽的火,到嘴边的劝诫又咽了回去。
他扯过狐裘披在她肩上,声音放软:34;我让阿福备了暖轿,你右臂不能碰水,档案我让人搬过来——34;
34;不。34;苏小棠攥紧青铜鼎,34;御膳房的档案阁在地下,防潮防虫,最旧的那几卷从未誊抄过。34;她望着他,34;我要自己翻。34;
陆明渊沉默片刻,到底没再拦。
他命人取来厚棉手套给她裹住伤臂,又亲自扶她上轿。
暖轿摇摇晃晃往御膳房去时,苏小棠隔着帘子看他骑马跟在一侧,断袖的袖口被风掀起,露出的皮肤红肿发亮,像被滚水泼过。
御膳房的档案阁在冰窖旁,推开门便有冷雾涌出来。
苏小棠裹紧狐裘,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整面墙的檀木架上堆满绢帛与竹卷。
最里层的架子蒙着厚灰,她伸手拂去,见木牌上刻着34;洪武二十三年前 御厨录34;——正是早于本朝的旧档。
34;这些...从前没人动过?34;她回头问随行的小太监。
小太监缩着脖子点头:34;掌事说前朝的东西不吉利,早年间还烧过两回。34;他指了指架子下方,34;您看,这榫头里塞的都是当年没烧完的残卷。34;
苏小棠蹲下身,从榫缝里抽出半卷发黑的绢帛。
展开时,霉味呛得她咳嗽,却在边角看到熟悉的云雷纹——和青铜鼎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屏住呼吸,一页页翻找,直到在第七卷最底层,发现半张被糨糊覆盖的纸。
糨糊已经开裂,她用指甲轻轻挑开,露出下面的字迹:34;洪武七年,御厨苏氏擅动灶神之力,致九鼎灶崩,神火焚殿。
上怒,令镇其魂于鼎下,永不得脱......34;
34;苏氏?34;苏小棠的指尖发抖,绢帛在手中簌簌作响。
她突然想起幻象里炉台下跪的人群,最前排老者手中的青铜鼎,还有林夕临死前怀里的纸卷——所有碎片在脑海里炸开,34;难道...我不是苏小棠,是那个被封印的残魂?34;
34;阿棠?34;
陆明渊的声音从阁外传来。
苏小棠慌忙将残卷塞进袖中,转身时却撞翻了烛台。
火光映在青铜鼎上,她分明看见鼎腹的云雷纹动了动,倒映在墙上的影子,竟与她腕间金纹的走向分毫不差。
34;我在这儿。34;她应了一声,低头看向掌心。
金纹不知何时漫过虎口,在掌心里聚成小小的火焰形状。
烛火摇曳间,那火焰突然亮得刺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隔着几百年的时光,朝她伸出手。
喜欢。
第226章 神火焚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