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挑开的刹那，她已挂起寻常笑意，转身时恰好看见陈阿四踏进来的皂靴尖——鞋帮沾着星点油渍，是御膳房后厨特有的豆油味。
34;陈掌事大早来查菜，可是皇上又要办宴？34;她语气轻快，目光却扫过陈阿四身后跟着的三个小太监——其中最年轻的那个正盯着灶台上的残页，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想偷摸什么。
陈阿四甩了甩袖子，腰间玉牌撞出脆响：34;苏娘子如今是天膳阁的主心骨，查菜自然要查最金贵的。34;他的视线掠过老厨头怀里的账册，眼尾突然一跳，34;老东西怀里揣的什么？
莫不是藏了御膳房的秘方？34;
老厨头猛地将账册往怀里按，枯瘦的指节泛白。
苏小棠抢在他开口前跨前半步，袖中残页硌得手腕生疼：34;是我让老丈整理的前朝膳食谱，陈掌事若要看，等我让人抄个副本送过去如何？34;她话音未落，那个年轻太监已凑到灶台边，指尖就要碰到残页上的图腾。
34;啪！34;苏小棠拍开他的手，力道重得他倒抽冷气：34;御膳房的规矩是查菜，不是查人私物。34;她盯着小太监缩回去的手，注意到他腕间系着根红绳——和昨夜刺杀她的杀手腕间红绳，编法一模一样。
陈阿四的脸涨成猪肝色，刚要发作，阿秀端着茶盏从后堂绕出来：34;陈掌事尝尝新采的碧螺春，这茶配咱们今早试做的蟹粉狮子头最妙。34;苏小棠顺着阿秀的动作瞥向窗外——巡夜的阿福正带着弟子往这边走，影子投在窗纸上像道屏障。
陈阿四的目光在阿福的影子上顿了顿，突然扯出笑：34;苏娘子这待客之道倒比厨艺精进得快。34;他甩袖转身时，那年轻太监又扫了残页一眼，脚步却不得不跟着他挪向灶间。
苏小棠望着他们的背影，听见老厨头压低的声音：34;那小太监...左手小指少了半截。34;
她猛地想起昨夜杀手挣扎时，月光照在他断指上的白茬——和这太监的伤处，位置分毫不差。
等陈阿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苏小棠反手锁了门。
老厨头将账册摊在灶台上，油纸上的霉味混着残页的墨香，在两人之间漫开。
她从袖中摸出两枚符印——一枚是母亲留下的银锁内侧刻的，另一枚是昨夜从杀手颈间扯下的银牌。
34;您看。34;她将两枚符印并排放在残页旁。
老厨头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34;这银牌的纹路...比银锁上的少了道火纹！34;他枯瘦的食指戳在银牌上，34;《灶神录》里说，契约符印需有七重火纹，对应七味真火。
这枚...只有六道！34;
苏小棠的指尖抵住银牌缺口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
她想起老厨头说灵火宗大鼎裂了条缝，想起天膳阁库房那口蒙着红布的青铜鼎——鼎身的裂痕，会不会也是少了道纹路？
34;我要试试燃心羹。34;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
老厨头的手34;砰34;地拍在灶台上，震得符印跳了跳：34;那羹汤是拿朱砂和凤凰草熬的，你上次喝了吐了三日血！34;他眼眶发红，34;小棠啊，你本味感知用多了会失明，再掺这邪门羹汤...34;
34;可我昨晚又梦见金火了。34;苏小棠摸出颈间银锁，锁身贴着心口发烫，34;梦里那火不是烧玉碑，是烧我的骨头。
老夫人说我出生时灶王爷来要孩子，母亲用银锁镇住他——可现在银锁的纹路和杀手的符印对不上，说明有人改了契约！34;她的指甲掐进掌心，34;我要知道，是谁动了手脚。34;
老厨头的嘴唇抖了半天，终究是叹着气转身生火。
陶壶里的水烧开时，他往汤里撒了把碎成粉的凤凰草，暗红的汤汁在火上滚出泡，像凝固的血。
苏小棠接过碗时，指尖被烫得缩了缩——这温度，和她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从胃里烧起来的火，一模一样。
她闭眼吞下，苦腥的汤汁顺着喉咙往下钻。
眼前先是一片漆黑，接着炸开金芒——模糊的身影跪在青铜鼎前，背影像极了老厨头年轻时的模样。
那人手中握着刻刀，在鼎身慢慢凿出纹路，每凿一下，就咳出黑血。34;若承吾业，必付代价...34;沙哑的声音像从地底冒出来的，34;灶火不白燃，你拿什么换？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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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突然扭曲，金芒变成血光。
苏小棠看见自己站在火里，颈间银锁正在融化，滴下的银水在地上烫出34;还债34;两个字。
她想喊，喉咙却被火塞满，直到老厨头的巴掌重重拍在她脸上。
34;醒了！34;老厨头的脸在眼前晃，他的手冰凉，按在她汗湿的额头上，34;小棠你看看我，看看这灶火！34;苏小棠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瘫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
她摸向心口，银锁还在，却比刚才烫了十倍，像块烧红的炭。
34;不能再试了。34;老厨头蹲下来要扶她，声音发颤，34;这根本不是什么厨道传承，是...是拿命换的债！34;
34;可我看见鼎了。34;苏小棠抓着他的手腕，34;和天膳阁库房那口一样的鼎，有人在刻符文...老丈，那鼎里锁着的，是不是灶神的神力？34;
老厨头的瞳孔剧烈收缩，正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环被拍得34;咚咚34;响，陈阿四的声音带着哭腔：34;苏娘子！
阁外来了个穿青衫的，说是陆公子的人，说有...有要紧事相告！34;
苏小棠扶着灶台站起来，银锁在衣襟下烙着皮肤。
她望着老厨头骤然惨白的脸，想起幻象里那句34;必付代价34;，喉间又泛起甜腥——这次不是焦糊味，是血的锈味。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见阿福拉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个陌生男子的嗓音，带着点江南软调：34;劳烦通传苏小棠苏娘子，陆三公子让我带句话...34;
（悬念结尾：正厅里，青衫男子袖中露出半截墨绿丝绦，那是陆明渊常用的束发带颜色。
可他抬眼时，苏小棠却在他瞳孔里，看见了昨夜杀手颈间银牌上的图腾反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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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旧梦如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