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小棠第三次从梦中惊喘着坐起。
陶釜的余温还烙在掌心，灶神玄色衣袍上的金红莲花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
这夜她总在半梦半醒间徘徊，那座古旧灶台像块磁石，每回刚要沉入深眠，焦糊的艾草味便裹着蒸汽涌来——这回灶神没再沉默，青灰色的虚影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尖穿透层层迷雾，最终按在她怀中的手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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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焚火谷...石门...34;她喉间溢出破碎的梦呓，月光从窗纸裂缝漏进来，正落在枕边展开的手札上。
老厨头画的箭头在宣纸上投下细长阴影，而方才梦境里那座石门的轮廓，竟与手札上34;炉心34;二字的墨迹完美重叠。
苏小棠掀开锦被，赤足踩在青砖上的凉意让她彻底清醒。
她摸黑点燃烛台，火舌舔过手札边缘时，她注意到34;灶录34;二字下多了道极浅的压痕——是方才梦中灶神指尖的位置。
取过银簪轻轻刮擦，褪色的墨迹竟慢慢显影，三个模糊的符号浮现在34;焚火谷34;三个字上方，像某种失传的篆文。
34;原来如此。34;她低笑一声，将手札小心收进贴胸的暗袋。
暗袋里还躺着那支刻着34;三魂归一34;的银簪，以及老厨头给的半张残图。
这些天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昨夜药罐翻倒时的苦杏仁味，还有前院松明子突然熄灭的怪象，此刻都化作细针，扎得后颈发紧。
案上的铜漏滴了七声，她开始整理行囊。
粗布包裹里塞着三瓶燃心羹、半袋炒米、火折子和老厨头硬塞的乌木药杵——34;熔岩里有火毒，杵子沾过千年寒潭水34;。
当她将最后一方包着桂花糖藕的蓝布帕子放进去时，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34;苏娘子！34;陈阿四的粗嗓门撞破晨雾，紧接着是马厩里马匹的喷鼻声，34;您这是要...34;
苏小棠系紧包裹，转身时正看见陈阿四扒着门框的身影。
他今早没戴那顶歪七扭八的厨师帽，乱蓬蓬的头发上沾着草屑，腰间的铜钥匙串在晨光里闪着钝光。
34;陈掌事怎的起这么早？34;她提着包裹往外走，靴底碾过满地银杏叶。
34;我起早？34;陈阿四跨前一步拦住她，布满老茧的手攥住马缰绳，指节发白，34;您昨夜翻找东西的动静，连后园的老黄狗都被惊醒了。34;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突然低了，34;那焚火谷...我师父的师哥就是死在里头。
熔岩能化铁，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34;
苏小棠望着他发红的眼尾——这还是她头回见陈阿四露出这种神情。
从前他总把暴躁当铠甲，此刻却像被拔了刺的刺猬，粗粝的掌纹里浸着担忧。
34;我知道。34;她伸手覆上他攥缰绳的手，34;所以昨夜我在每个弟子的枕头下塞了平安符，前院的锁换了三重，后园的井里投了防迷香的药末。34;她抽回手，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心口，34;可我更知道，若不找到那两枚符印，天膳阁的灶台迟早要塌。34;
陈阿四的手慢慢松开。
他望着苏小棠腰间晃动的乌木钥匙——那是后园的钥匙，也是天膳阁最核心的秘密。
忽然他转身冲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粗陶罐子，34;这是我腌的糖蒜，熔岩地儿潮，吃这个去湿。34;他把罐子塞进包裹，又摸出把短刀别在她腰间，34;刀刃淬了蛇毒，遇见山匪别硬拼，划一刀就行。34;
苏小棠接过短刀时，触到他掌心新结的茧——定是昨夜赶工打锁磨的。
她喉咙发紧，却只是用力抱了抱这个总爱挑她刺的老掌事：34;等我回来，教你做蟹粉狮子头，用新法子。34;
晨风吹起她的衣摆，马厩里的青骓马喷着白气刨地。
苏小棠翻身上马，缰绳在指尖缠了两圈。
她最后望了眼天膳阁的厨房——烟囱还没冒烟，窗棂上挂着她亲手编的辣椒串，在风里晃成小红灯笼。
有那么一瞬，她闻到了记忆里的香气。
不是燃心羹的甜，不是糖蒜的辛，是母亲灶台前的烟火气，混着灶王爷画像前的檀香。
那香气裹着晨雾钻进鼻腔，像只温暖的手，推着她往更深处去。
34;驾！34;她轻喝一声，青骓马长嘶着冲出院门。
陈阿四的身影渐渐缩成小点，她摸了摸胸前的手札，能清晰感觉到那三个显影的符号在发烫。
晨雾未散，荒野上的草叶还沾着露珠。
苏小棠勒住马，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谷轮廓——那是焚火谷的入口。
山风卷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不再是恐惧。
这一次，她要自己推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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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灶门初启[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