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天膳阁后堂的青砖地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
苏小棠正低头用鹅毛笔在菜谱上批注，墨迹未干，老厨头掀着棉帘进来，指节叩了叩案角：34;门房说有个戴斗笠的，把信塞门缝里就跑了。34;
粗麻信笺被她指尖挑开时，墨迹还带着潮意。34;明日午时，焚心炉旧址，迎接新神。34;十二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眉心一跳——和她料的分毫不差。
34;上钩了。34;她把信纸往桌上一按，眼尾的红痕随着笑意轻颤，34;他们等不及要把我捧成提线木偶。34;
老厨头凑过来，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信笺边缘：34;这纸是南楚的蝉翼麻，京城只有李侍郎府里用。34;他突然咳嗽两声，浑浊的眼珠亮起来，34;那逆火符得埋在东侧槐树下，当年焚心炉的炉基压着地下火脉，符纸遇热才会显形。34;
34;阿四！34;苏小棠扬声喊了一嗓子。
前院传来踢翻竹筐的响动，陈阿四甩着绣金披风撞进来，刀疤在晨光里泛着红：34;小爷在训那帮兔崽子摆阵呢！
咋？
要抄家伙了？34;
34;带二十个弟子，辰时前到焚心炉外围。34;苏小棠抽出张地图拍在桌上，指尖划过三道虚线，34;影嗅粉撒在这三条路上，他们要是带了暗卫，脚底板沾了粉，十里外都能闻见松木香。34;
陈阿四抓起地图扫了眼，突然咧嘴笑出白牙：34;您就瞧好吧！
小爷把人藏在破庙的草垛里，保准他们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34;他转身要走，又踅回来扒着门框，34;那假羹汤可弄好了？
您说要和九转归魂羹一个味儿......34;
34;在灶上温着呢。34;苏小棠起身往厨房走，老厨头拎着药箱跟在后面。
灶间的陶釜正34;咕嘟34;冒着热气，掀开木盖时，甜腥的血气裹着药香涌出来。
苏小棠抄起木勺搅了搅，浮在汤面的枸杞被搅散，露出底下暗褐色的絮状物——那是磨成粉的逆魂散。
34;幻香粉得最后撒。34;老厨头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34;这东西遇热才化，要是提前搅进去，汤头颜色要变。34;他突然顿住，枯瘦的手搭在她手腕上，34;那逆魂散......34;
34;我试过三次了。34;苏小棠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过去，34;上次用三尾狐的胆做引子，汤凉了半柱香才显形。
这次加了赤焰草，只要他们端起碗，半盏茶的工夫就能让他们的魂儿在汤里打旋儿。34;
老厨头松开手，指节捏得咔咔响：34;当年我师父说，这世间最毒的不是毒药，是人心。34;他突然笑了，皱纹堆成沟壑，34;可小棠啊，你比他们多了颗灶王爷的胆。34;
次日午时，焚心炉旧址的荒草被晒得蔫头耷脑。
苏小棠踩着碎砖往里走，鞋跟踢到块烧焦的陶片——是当年焚心炉的残块，还留着火烧的痕迹。
东侧槐树下的土松过，她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新土搓了搓，逆火符的硫磺味混着湿土钻进气鼻。
远处传来陈阿四压低的咳嗽，是外围弟子在打暗号。
风突然转了向，带着点沉水香飘过来。
苏小棠直起腰，看见荒草尽头转出顶八抬绿呢大轿，四个黑衣祭司扶着轿杆，绣着灶神图腾的幡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为首的李大人掀帘而下，官服上的补子在太阳下泛着金光。
他看见苏小棠时，眼眶突然红了，朝着她跪下来，双手捧着个青玉盏：34;新神归位，当饮此羹，以通阴阳......34;
苏小棠望着那盏九转归魂羹，汤面浮着的枸杞红得刺眼——和她昨夜在天膳阁熬的假魂羹，分毫不差。
她伸手接过玉盏时，指腹触到杯壁的温度，正好是温而不烫的火候。
34;好。34;她应了声，喉结动了动，34;我饮。34;
李大人身后的祭司们跪了一地，荒草在他们膝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苏小棠望着玉盏里晃动的倒影，突然想起昨夜炭盆里的莲子——那些被魂蚀粉浸透的莲子，烧的时候也这样安静，直到最后一刻才34;啪34;地爆开，炸出一缕黑雾。
而这一次，该是谁的魂儿，要被炸得支离破碎呢？
李大人的额头沁出细汗，青玉盏在他掌心微微发颤。
苏小棠垂眸望着汤面浮动的枸杞，耳中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和昨夜在天膳阁调试逆魂散时一样，沉稳得像压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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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棋手反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