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成都宫城像口黑沉沉的瓮，只有几盏宫灯在廊下摇晃，把张松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踩着青石板往寝殿走，靴底叩出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乌鸦，扑棱棱掠过琉璃瓦时，他摸了摸怀里那封已经磨得起毛的密信——是三日前陈军师派人用信鸽送来的，34;城破只在旦夕，速劝刘璋归降34;。
寝殿里飘着浓重的药味。
刘璋半靠在锦被里，额头敷着湿帕子，先前掉进锦鲤池受了寒，此刻正攥着个暖炉直发抖。
李恢守在床前，见张松进来，眉头皱成个结：34;张别驾深夜进宫，可是前线有急报？34;
34;急报？34;张松扯了扯皱巴巴的官服，目光扫过刘璋青白的脸，34;前线的急报，陛下怕是听不得了。34;他从袖中抖出一卷军报，34;张任将军的营寨空了——不是撤兵，是被汉军断了粮道，三千精兵只剩八百残骑，此刻正在绵竹山里啃树皮。
严颜将军？34;他冷笑一声，34;上月在葭萌关被赵云围了七天七夜，昨天刚献关投降，现在正跟着汉军往成都赶呢。34;
刘璋手里的暖炉34;咚34;地砸在床沿，药碗里的苦汤溅湿了锦被：34;你...你胡说！
张任最是忠勇，怎会弃我而去？34;
34;忠勇？34;张松上前一步，官靴碾过地上的药渣，34;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涪水关？
张任砍了刘备的使者，您夸他39;真忠臣也39;；去年绵竹之战，他杀了刘璝的儿子，您赏他黄金百两。
可现在呢？34;他突然压低声音，34;臣今早去南门巡查，看见守城的兵丁在往包袱里塞铜钱——他们说，汉军的粮草车就跟蚂蚁似的，从白帝铺到了江源，咱们的粮仓？34;他指了指窗外，34;西仓的米发霉长虫，东仓的谷子被老鼠啃了半仓，您赏给张任的那坛酒，够汉军煮三锅热汤面！34;
李恢突然插话：34;张别驾莫要动摇军心！
陛下，臣这就去调北营的三千守军——34;
34;北营？34;张松甩出第二卷军报，34;北营的统领昨夜带着家眷翻城墙跑了，现在营里只剩老弱病残，连刀都举不动！34;他逼近床榻，目光像把刀，34;外有虎狼，内有萧墙，陛下可知道今早御花园的老槐树底下埋了什么？34;
刘璋的指甲掐进掌心：34;什么？34;
34;五具尸体。34;张松的声音像浸了冰，34;是您最信任的内监，脖子上都系着红绳——那是张任安插在宫里的暗桩。
昨夜臣带人搜他们的屋子，发现了给曹操的密信，说39;刘璋暗弱，可取而代之39;。34;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带血的红绳，34;您说，若是咱们不降，等汉军破城那天，是张任的刀先砍进来，还是那些吃里扒外的反贼先捅您后腰？34;
殿外的更鼓敲了三更。
刘璋望着烛火里晃动的影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刚接益州牧时的景象——那时他站在城楼上，百姓举着灯笼喊34;刘使君34;，张任骑着黑马在城下转圈，盔甲亮得能照见人影。
可现在呢？
他摸了摸龙袍下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现在玉坠子凉得刺骨。
34;难道...真的没路了？34;他声音发颤。
张松突然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34;陛下，臣跟着您二十年，何尝不想保这益州？
可您看看这宫墙外头——34;他指向窗外，34;百姓在拆门板当柴烧，士兵在偷杀战马充饥，连御膳房的厨子都在议论39;刘使君仁德39;。
若再硬撑，等城破那日，汉军屠的是百姓，砍的是宗室，您以为张任会来救？
他早带着残兵往汉中跑了！34;
李恢突然抓住刘璋的手腕：34;陛下！
当年高祖皇帝被困荥阳，也没降过！
咱们可以...可以退守南中，那里有七郡之地——34;
34;退守南中？34;张松猛地抬头，眼里燃着火，34;南中的雍闿上个月刚给汉军送了二十车粮草！
孟获的使者现在就在城外，说39;愿为前驱39;！
陛下，您是要当亡国之君，还是要当保民之主？34;
烛芯34;噼啪34;炸了个花。
刘璋望着张松额头渗血的青肿，又看了看李恢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昨天掉进锦鲤池时，那些红鱼围着他乱转的样子——它们被困在池子里，游得再快，也撞不破石头墙。
34;传旨...34;他喉结动了动，34;拟降书。34;
李恢的手34;唰34;地松开，像被烫到了。
第231章 城门一开，大势已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