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比臂力的张绣，对陈子元道：34;先生，明日我带的三千骑，有八百是跟着我从凉州杀出来的老兵。
您说...使君能容他们吗？34;
陈子元接过赵云递来的粥，暖意从掌心直窜到眼眶：34;使君说，他的营寨，容得下所有想活成个人的人。34;帐外突然传来张绣的欢呼声，混着赵云34;枪尖要沉34;的低喝。
张济的问题悬在炭火上方，被这声动静烫得发颤。
陈子元放下粥碗，指节抵着案几，指腹蹭过黄绢边缘刘备的墨迹——那是他亲手研的墨，带着松烟的苦香。
34;将军问曹操，不如先问使君。34;陈子元抬眼时，眼底的青影被烛火镀了层暖光，34;使君要的是能挡曹操的河东，不是能养私兵的河东。34;他从袖中抽出另一卷竹简，封泥上34;左将军府34;的印戳还沾着新泥，34;这是使君昨夜写的军制条令：凡归编之部，粮秣由军部统一调配，战功按首级、护民、拓土分三等计——您的三千精骑，会是39;骁骑营39;，您任主将，秩比偏将军。34;
张济的狼首刀在案上划出半道白痕：34;那我的八百凉州老兵呢？34;
34;编入骁骑营。34;陈子元指尖点了点竹简第三行，34;但需与其他部曲混编。34;他顿了顿，34;使君说，私兵如痈疽，看着护主，久了会烂到骨头里。34;
帐中温度骤降。
贾羽的鹅毛扇34;啪34;地合起，扇骨上的红漆擦过案面，像道血痕：34;先生好手段。
混编之后，老兵与新卒互相牵制，将军对旧部的掌控...怕是要打对折。34;他眯起眼，眼角的笑纹绷成刀线，34;这到底是纳降，还是削权？34;
张济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扯过案上的狼首刀，刀鞘在掌心磨出红印——这刀跟了他十年，刀鞘内侧还留着长子小时候用炭笔涂的小马。
昨夜他翻出旧衣箱，找到妻子临终前塞给他的平安符，绣着34;渡河34;二字，针脚歪歪扭扭。
他原想着归降后，让八百老兵守着雁门关，离老家近点，能时常望一望河西的月亮。
34;文和说的是。34;张济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34;张某的兵，是从凉州沙地里爬出来的。
他们跟着我，不是图官，是图个39;有我在，就饿不死39;。34;他拍了拍刀鞘，34;若连这点底气都没了...张某拿什么跟他们说39;跟我投刘3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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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元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走向帐帘。
他掀开一角，月光泼进来，照见张绣正踮脚够赵云的银枪——那杆枪被赵云举得老高，少年跳起来时，腰间的狼首短刀撞在甲叶上，叮当作响。
34;将军看那孩子。34;陈子元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34;他扛着比人高的枪冲进来时，眼里有光。
可若您的兵，人人都只认您这杆狼首刀，不认使君的39;义39;字旗...34;他放下帐帘，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碎光，34;曹操的青州兵为什么能横扫兖州？
因为他们只认曹孟德。
袁绍的河北军为什么总窝里斗？
因为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39;袁家军39;。34;
贾羽的扇骨在掌心转了半圈：34;先生是说，使君要的是39;刘家军39;？34;
34;是39;天下人的军39;。34;陈子元坐回胡床，从怀中摸出块碎玉——正是刘备赠的那方玉珏，34;使君在平原县时，有个老兵偷了百姓半袋米。
按军法当斩，可那老兵哭着说家里有瞎眼老娘。
使君亲自背了半袋米去老兵家，对老太太说39;您儿子的命，我拿半袋米换39;。
后来那老兵战死在博望坡，临终前喊的是39;护使君39;，不是39;护我家39;。34;
张济的手指松开狼首刀，指腹轻轻抚过黄绢上34;悉听调遣34;四个字。
他想起三天前在雁门关，有个小兵冻掉了两根脚趾，是他亲手给他裹的布。
那小兵疼得直抽气，却还笑着说34;将军的手比我娘暖34;。
若混编之后，这小兵归了别的校尉管...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
34;先生，张某再问一句。34;他抓起案上的军制竹简，竹简边角硌得掌心生疼，34;若我应了，你能保我的兵，在使君帐下...还是人？34;
陈子元伸手按住他手背。
那双手很凉，骨节突出，像攥过无数竹简的笔杆：34;使君的兵册上，每个名字后面都写着籍贯、家口、特长。
他能叫出前军校尉的乳名，知道右营火头军的儿子会背《论语》。34;他指腹蹭过张济甲胄上的箭痕，34;您这道伤，是上个月十五在黑风口被匈奴射的吧？
使君说，要给所有边军多配皮甲，尤其是肩颈——他连这个都记着。34;
贾羽突然轻笑一声，扇尖挑起军制竹简：34;好个39;记着39;。
先生把使君的仁德都磨成了针，扎进这军制里。34;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蜜的刀，34;可张某若不应呢？
曹操的信里说，只要张某斩了先生，河东七县归张某自治，还许了个39;镇北将军39;的头衔。34;
帐外的笑声戛然而止。
赵云的银枪尖34;当34;地戳进土里，张绣的惊呼声撞在帐布上，又弹回来砸在人心口。
张济的狼首刀34;呛啷34;落地，刀身映着贾羽的脸——那是他最信任的谋士，此刻眼里却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
34;文和！34;张济的声音发颤。
他想起十年前在凉州，饥荒时贾羽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他，自己啃树皮啃到吐；想起去年李傕要杀他，是贾羽连夜伪造军报，说匈奴打过来了。
这个总眯着眼睛笑的老头，是他的半条命。
贾羽却没看他，只盯着陈子元：34;先生说使君容得下所有想活成个人的人。
可张某若不降，您会怎么做？34;
陈子元弯腰拾起狼首刀，刀柄上还留着张济掌心的温度。
他将刀轻轻推回案上，刀鞘上的铜钉在烛火下泛着暖光：34;使君说，这世上没有非杀不可的人，只有非守不可的义。34;他指了指帐外，34;您看，子龙和绣儿还在比枪，慈航（太史慈字）在教他掷戟——他们不知道帐里说什么，只知道对方是兄弟。34;
张济突然起身推开帐帘。
月光漫进来，照见赵云正单膝跪地，给张绣调整枪杆的握法；太史慈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戟法的路线图。
张绣的黑甲上落了层薄霜，却笑得露出白牙，像块晒透的红土。
34;文和，你记得吗？34;张济的声音哑得像砂纸，34;咱们在凉州时，总说39;等天下太平了，要让孩子们不用扛枪39;。34;他转身时，眼角的泪被月光冻成晶亮的点，34;现在有个人说，他要带咱们走到那个太平，哪怕得先拆了咱们的枪。34;
贾羽的扇骨34;咔34;地断了一根。
他低头盯着断裂的扇骨，突然笑出声：34;将军这话说得，倒像我教你的。34;他抬头时，眼角的笑纹又软了下来，34;使君的军制...我替将军应了。
但有个条件——34;他指了指陈子元，34;先生得教张某的兵认39;义39;字，就像教绣儿认枪尖。34;
陈子元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探马掀帘而入，马蹄铁在地上敲出火星：34;报！
曹操部将乐进率五千步骑，已过虎牢关！34;
张济的手猛地按在狼首刀上，刀鞘撞得案几乱晃。
贾羽的断扇骨扎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军制竹简上，像朵小红花。
34;先生。34;张济盯着陈子元腰间的玉珏，34;张某要见使君。现在。34;
陈子元摸了摸发烫的玉珏——那是刘备的温度。
他看向贾羽，见那老头正用断扇骨在血珠旁画圈，圈里歪歪扭扭写着34;夜访34;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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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张济抉择，河东风云再起[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