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语:34;煮成热饭......好个煮成热饭。34;
雪还在下,却已不是残冬的冷硬。
陈子元踩着新雪往月洞门走,靴底的冰碴子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像谁在悄悄叩响春天的门环。
诸葛亮望着陈子元转身的背影,雪粒落在他睫毛上,将那道清瘦的轮廓晕成一片模糊的白。
他忽然抬高声音:34;先生既说要煮热饭,可曾想过——这锅该架在何处?
柴又从哪砍?34;
陈子元脚步顿在月洞门边,侧过脸时,眉峰沾了片新雪。
他望着少年眼中跃动的探究,忽然觉得喉间发紧——这哪里是弱冠学子,分明是块淬了火的精铁,才刚见火星,便要灼穿人眼底的迷雾。
34;锅架在百姓灶前。34;他反手扶着门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34;柴么......34;他扫过石桌上摊开的《管子》,34;就砍那些压在百姓肩上的重税,砍那些堵在粮道上的冰碴子。34;
诸葛亮的竹笔34;啪34;地落在简册上。
他霍然起身,青衫下摆扫得石桌上的雪纷扬:34;先生究竟是谁?34;
陈子元的瞳孔微缩。
他早料到这少年不会轻易放过话头,却没料到这一问来得如此直接。
他垂眼盯着自己腰间被雪水洇湿的束带,那里藏着半枚羊脂玉牌——34;谋34;字已被磨得发亮,是刘备入平原时亲手系上的。
34;某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游学士子。34;他抬眼时,笑意已漫上眉梢,34;前日在市集听老卒说使君开粥棚,昨日在书肆翻到《盐铁论》,今日又撞进书院听小友论策......34;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心口,34;不过是把听见的、看见的,放在这儿揉碎了想。34;
诸葛亮的目光像把细刃,顺着他的衣纹往上挑,最后停在他发间未束紧的墨带——那是用蜀锦裁的,纹路与市面上常见的齐地绢帛截然不同。34;游学士子?34;他重复,34;可先生的冠带,倒像从新野来的。34;
陈子元心里34;咯噔34;一声。
他想起昨夜整理行装时,甘夫人硬塞给他的蜀锦冠带,说是34;军师见客该有体面34;。
此刻这少年竟连丝帛产地都能辨出,当真是......
34;小友好眼力。34;他索性解下冠带,在指尖绕了两圈,34;实不相瞒,某祖籍南阳,幼时随父经商到过新野。
这冠带是亡母临终前缝的,倒成了甩不脱的记号。34;
诸葛亮盯着那方蜀锦,喉结动了动。
他忽然弯腰拾起竹笔,在被雪水浸开的墨迹上画了条弯弯曲曲的线:34;这是从南阳到临淄的商路。34;又点了点34;徐州34;位置,34;陶使君病重时,南阳商队运了三百车药材过去。34;他抬眼时,眼底的锐光淡了些,添了丝探究,34;先生的商队,可曾路过下邳?34;
陈子元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诸葛亮这是在试探他与刘备的关联——陶谦病重时,刘备正是下邳守将。34;某家商队只运粮,不运药。34;他信口胡诌,34;去年徐州蝗灾,我爹押了批粟米过去,回来时说下邳城墙上插的旗子,比往年都干净。34;
34;旗子干净?34;诸葛亮挑眉。
34;旗子上没沾血。34;陈子元望着石桌上未干的墨迹,仿佛看见去年徐州城墙上那面34;刘34;字旗,在秋风里猎猎作响却无半点污痕,34;使君治军,连马啃了百姓半垄麦都要罚军棍。
旗子干净,说明兵干净;兵干净,百姓的灶膛才烧得旺。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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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的竹笔在34;徐州34;位置重重一点,墨迹晕开个深褐的圆:34;先生对使君的事,倒比史书还熟。34;
34;史书是写在竹简上的。34;陈子元转身走向月洞门,靴底碾碎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响,34;使君的事,是写在百姓灶台上的。34;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雪地里的碎冰被铁蹄踏得飞溅,紧接着是张飞粗哑的喊:34;元直!
元直!
主公在前堂急得转圈,说冀州快马报信——袁绍要攻易京!
公孙将军那边撑不住了!34;
陈子元脚步一顿,回头时见张飞裹着玄色披风撞进院子,发梢滴着融雪,活像头淋了雨的黑熊。
诸葛亮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仍挺直腰板望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猛将。
34;三将军。34;陈子元笑着拍了拍张飞的肩膀,34;书院里都是读书种子,您这嗓门能掀了房梁。34;
34;嘿!34;张飞挠了挠后颈,冲诸葛亮挤了挤眼,34;小先生莫怪,某老张粗人一个。34;他又转向陈子元,压低声音却仍震得人耳朵疼,34;主公说那快马带了地图,说袁绍派了淳于琼领三万军,直扑公孙将军的囤粮点——34;
34;我知道了。34;陈子元打断他,目光却落在诸葛亮身上。
少年正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雪水在青布上洇出个深色的圆,像块未干的墨。
他忽然提高声音:34;孔明小友,三日后未时,临淄城39;得月楼39;,某请你喝壶热酒,再接着说这39;煮热饭39;的学问如何?34;
诸葛亮猛地抬头,眼尾的雪粒被睫毛扫落:34;得月楼?34;
34;对。34;陈子元解下外袍搭在臂弯,雪水顺着袖口滴在青石板上,34;那里的羊肉汤放了当归,喝下去能暖到脚后跟。34;
张飞在旁直咂嘴:34;元直你倒是会挑地儿,得月楼的羊肉汤,某上次去还排了半柱香的队——34;
34;三将军。34;陈子元笑着拽他往外走,34;再耽搁下去,主公该派赵云来捉人了。34;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脚步声渐远。
诸葛亮站在雪地里,望着石桌上那方蜀锦冠带——方才陈子元说话时,不小心落在了石沿上。
他伸手拾起,锦缎贴着掌心的温度,竟比雪水还暖些。
34;孔明。34;蔡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促狭,34;发间的雪都化了,还站在这儿发什么呆?34;
诸葛亮低头看着掌中的蜀锦,忽然笑了。
他将冠带小心收进袖中,转身时雪落满肩:34;女师,三日后未时......得月楼的羊肉汤,我可从来没喝过。34;
蔡琰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方才陈子元看这少年时的眼神——像农人望着将熟的麦浪,像匠人摸着待雕的玉胚。
她摇了摇头,抱着书册往屋内走,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惊起几只躲雪的麻雀。
诸葛亮站在原地,望着雪地里那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一串是陈子元的,清浅却稳当;一串是张飞的,深且乱,倒像刻意要踩碎所有冰碴。
他摸了摸袖中温热的蜀锦,忽然明白: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而三日后的得月楼里,会有个自称34;陈懂34;的先生,带着壶烫得刚好的黄酒,和他说些比《管子》更热乎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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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孔明现身?陈子元惊遇奇才少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