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草绳坠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34;让他看看，每条船的缆绳是怎么系的——系不牢的，浪会教他。34;
工匠们原本还交头接耳，此刻全噤了声。
最年轻的小徒弟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却用力点了点头。
陈子元扫过人群，见几个老工匠悄悄把腰间工牌又紧了紧，这才转身对甘宁道：34;去校场，我要看着丹阳兵登船。34;
甘宁的玄色披风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亮银甲叶。
他望着工匠们重新归位的身影，突然笑出一口白牙：34;军师这招妙，比砍脑袋管用——往后谁再敢偷懒，想起这小子在太阳底下数工牌的模样，脊梁骨都得发颤。34;
校场离军港不过半里地，号子声却先撞进耳朵。
三千丹阳兵正扛着粮袋往船上搬，竹扁担压得肩膀发红，却没一个人喊苦。
陈子元站在栈桥上往下看，见排头的伍长正拿火漆封粮舱，蜡油滴在船板上凝成暗红的疤——这是他前日里特意下的令，每舱粮食都要封舱验印，防的就是途中受潮。
34;军师！34;一个黑面偏将从舱底钻出来，脸上沾着米屑，34;第三艘船的粮舱腾出来了，您看这隔潮草够不够？34;
陈子元俯身看了眼舱底铺得齐整的稻草，指尖捻起一根——干燥，带点艾草香。34;再加一层。34;他直起身子，34;倭岛多阴雨，潮汽能渗进木板缝里。
多铺半尺草，能多保三天粮。34;
偏将应了声，抹了把脸往舱底钻。
甘宁凑过来，压低声音：34;末将刚才去看了江夏水军，那两千人里有七八个老兵，当年跟过黄祖打刘表，使楼船的本事比咱们丹阳兵还精。34;他从怀里摸出卷地图，摊开在栏杆上，34;这是斥候画的倭岛浅滩图，您瞧，最东边的月牙湾，水深刚没船底，正适合咱们的三桅船抢滩。34;
地图边缘还沾着海水的盐渍，陈子元顺着甘宁的指尖看过去，见月牙湾旁标着34;野鹿群34;三个字——是斥候用炭笔写的，字迹还带着晕染的水痕。34;登陆分三拨。34;甘宁抽出腰间鱼肠剑，在图上划出三道线，34;第一拨带火油，烧林子清路；第二拨扛弩车，守住滩头；第三拨...34;他突然顿住，剑刃在34;倭人部落34;四个字上轻轻一挑，34;末将亲自带。34;
海风卷着地图角，陈子元伸手按住，触到甘宁掌心的茧子——那是握了二十年船桨磨出来的，硬得硌手。34;你想立首功。34;他说，不是问句。
甘宁的耳尖瞬间红了。
自跟着刘备以来，他虽挂着海军主将的衔，可中原混战全在陆上，水军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曹操的楼船过泗水，他请战去劫粮，刘备只拍着他肩膀说34;海阔着呢34;。
此刻他望着远处新建成的三桅帆船，喉结动了动：34;末将就想让使君看看，咱们的船，能渡海；咱们的刀，能劈浪。34;
陈子元没说话。
他望着码头上忙碌的兵卒，听着帆索被风扯得嗡嗡响，突然想起今早刘备说的34;天下先手34;——可先手从来不是捡来的，是拿刀尖剜出来的。
未时四刻，三桅帆船的试航号炮响了。
陈子元站在主甲板上，能闻到新刷的桐油香混着松脂味。
贺御凑在船尾，正指挥工匠调整帆索：34;左舷收半幅！
右帆吃风！34;船身微微一震，二十丈高的主桅缓缓转动，青灰色的布帆鼓成满月。
34;起锚！34;舵手的吆喝混着铁链摩擦声，船底传来34;咔34;的轻响——铁锚离了海底的淤泥。
陈子元扶着船舷，能感觉到龙骨在水下切开波浪的震颤，比普通楼船轻，却稳得像踩在平地上。
贺御搓着手笑：34;铁梨木的龙骨就是不一样，您瞧这吃水线——34;他指向船侧刻的标记，34;比艨艟浅了整整三尺！34;
船行出半里，海风突然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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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帆被吹得猎猎作响，贺御的围裙兜满了风，活像只胖企鹅。
陈子元却注意到，船身只晃了晃，便又稳稳朝前。
他摸了摸帆索，麻线编的绳子浸过桐油，滑得像条活物。34;能抗几级风？34;
34;十级！34;贺御扯着嗓子喊，34;三桅齐张能借八面风，就算遇上台风，收半幅帆也能走！34;
陈子元没接话。
他望着海平线那团越积越厚的乌云，突然想起今早议事厅里刘备圈点的汝南地图——中原的战火还没烧到海边，可等袁曹反应过来，这海上的先手怕是要拿血来守。
他又想起小徒弟腰间的草绳，想起甘宁图上那个34;倭人部落34;，喉咙突然发紧。
34;军师！34;舵手突然喊，34;前面有片暗礁！34;
陈子元抬头，见前方海面浮着几簇海带，水下影影绰绰的礁石像潜伏的兽。
贺御急得直搓手：34;快转舵！
右满舵！34;
船身猛地一偏，龙骨擦过礁石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
陈子元踉跄两步，扶住桅杆，却见甘宁不知何时上了船，正单手攀着帆索往下看：34;礁石离水面两尺，咱们的吃水线才三尺——34;他转头冲陈子元笑，34;军师，这船能往浅滩里扎，倭岛的礁石群，咱们横着走！34;
风卷着他的笑声散在浪里。
陈子元望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岛影，突然摸出怀里的断带——那是他穿越时唯一的信物，此刻被海风掀起一角，像面小旗。
夜幕降临时，舰队的灯火在港内连成一串。
甘宁站在指挥船上，望着最后一桶火油被搬上船。
火油桶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他伸手摸了摸，凉得刺骨。
偏将凑过来：34;将军，这火油够烧半座林子了。34;
34;不够。34;甘宁望着海平线尽头，那里有片阴影正在聚集——是倭岛的方向。
他抽出鱼肠剑，在火油桶上划了道痕，34;等上了岛，见着部落就烧。
烧得他们怕了，这岛才是咱们的。34;
剑刃擦过铁皮的声响惊飞了几只海鸟。
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舰队，叫声里带着几分凄厉，像极了某种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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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海上利刃出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