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枝桠间,有晨鸟扑棱着飞过。
他想起青州海边的粮船,想起甘宁训练的水师——那些被孙策笑作34;木盆34;的海船,或许能绕开袁军的封锁。
34;法子......34;他摸出袖中黄狗帕子,轻轻展开,34;总要想想看。34;
陈府东厅的晨光漫过窗棂时,田豫的指甲正掐进掌心的老茧里。
他望着陈子元推过来的茶盏,青瓷表面还凝着晨露,像极了幽州山涧里结的冰。
34;法子自然有。34;陈子元将茶盏轻轻一推,青瓷底在案上刮出细响,34;但不是出兵——是送粮。34;
公孙续立刻拍案:34;送粮?
我幽州要的是刀枪,不是麦麸!34;他腰间的剑穗被震得乱颤,像团不安分的火。
田豫却按住少年的手腕,甲叶相碰发出轻响:34;先生请说。34;他的目光像块被磨过的铁,虽钝却沉。
陈子元指尖叩了叩桌角,目光扫过窗外渐亮的天色——青州的海平线此刻该泛白了,甘宁的船应该正泊在登州港。34;徐州存粮虽只够三月,但分一半给幽州,总比两军对耗强。34;他顿了顿,34;不过粮道......34;
34;袁军把幽州南境的路全封了!34;公孙续抢白,34;就算送粮,也得被劫个干净!34;
田豫的喉结动了动,显然想到了那些被烧在易水河畔的粮车。
去年冬天,公孙瓒派来的援军就是因为粮道被截,差点冻死在徐州城外。
34;所以不能走陆路。34;陈子元的声音轻了些,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34;走海路。34;
田豫的瞳孔微微收缩,甲叶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住案边。
公孙续却笑出声:34;海路?
那些破船在渤海里打个转就得散架!34;他想起上个月在白沟看见的渔船,浪头一卷就翻了底朝天。
陈子元没接话,只从袖中摸出片晒干的海带——是前日甘宁让人送来的,还带着海腥味。34;青州东莱郡的船匠,用辽东的松木造了批新船。34;他将海带按在地图上,34;从东莱出发,沿庙岛群岛北上,绕过袁军的哨岗,直抵辽西郡的临渝港。34;
田豫的手指缓缓松开,目光落在那片海带上。
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渔阳郡当县尉时,曾见过从朝鲜半岛来的商船,船身吃水极深,浪打在舷上像打在石墙上。34;先生是说......34;
34;运粮船伪装成商队。34;陈子元屈指敲了敲海带边缘,34;袁军的马队再快,总追不上潮涨潮落。34;
公孙续还在瞪着那片海带,忽然伸手去抓,被田豫拦住。34;但海路风险太大。34;田豫的声音里仍有疑虑,34;风暴、海盗、暗礁......34;
34;所以要借辽东的力。34;陈子元突然转了话题,34;辽东侯公孙度,与袁本初素有嫌隙吧?34;
田豫的身子猛地一震,甲叶发出细碎的响。
公孙续则歪了歪头:34;辽东?
那不是离幽州老远?34;
34;公孙度占着玄菟、乐浪两郡,海上贸易做得风生水起。34;陈子元抽出张染了海色的羊皮地图,34;若能说动他出兵牵制袁军,既能解幽州之围,又能......34;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海岸线,34;为徐州开条海商路。34;
田豫的眼睛突然亮了,像寒夜里突然燃起的篝火。
他向前倾身,铠甲压得案几吱呀作响:34;先生是要让公孙度从背后捅袁本初一刀?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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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袁军主力在界桥与伯珪公对峙,后方的右北平郡防守空虚。34;陈子元用海带压住地图上的右北平,34;公孙度若能陈兵辽西,袁本初就算不想分兵,也得防着被抄了老巢。34;
公孙续终于听明白,一拍大腿:34;好啊!
那老匹夫最怕腹背受敌!34;他的剑穗又开始乱颤,这次是因为兴奋。
田豫却突然起身,铠甲撞得案几上的紫皮蒜滚到陈子元脚边。
他对着陈子元深施一礼,甲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34;先生此计,解了幽州燃眉之急。34;他弯腰捡起蒜,指腹擦去上面的土,34;我这就修书回蓟城,让伯珪公派人与公孙度联络。34;
34;且慢。34;陈子元按住他的手腕,34;刘备愿出五万贯钱,助公孙度修缮水师。34;他的拇指轻轻碾过田豫甲叶间的冰碴——那是幽州带来的寒气,34;但得让公孙度明白,这钱不是白给的。34;
田豫愣了愣,随即笑了。
他的笑容像块被晒化的冰,带着几分暖意:34;先生是要辽东的海贸利润?34;
陈子元没说话,只是将海带从地图上拿开,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甘宁标注的各港口水深、暗礁位置。
34;报——34;
门子的声音撞开半掩的门,带进来一阵咸湿的海风。
甘宁裹着件缀满盐渍的青布衫,腰间还挂着半截船桨,像从浪里直接钻进来的。
他朝陈子元一拱手,船桨在地上敲出34;咚34;的一声:34;先生,水师把东莱到临渝的航线摸熟了。34;他压低声音,34;连袁军在渤海湾设的暗哨,都标在海图上了。34;
陈子元的指节在案上轻叩,节奏与昨夜荀攸敲玉镯的声响重叠。
他望着甘宁袖口还在滴水的海草,忽然笑了:34;辛苦了。34;
甘宁挠了挠后颈,盐粒簌簌落在青布衫上:34;不辛苦。
就是张将军总说咱水师是39;旱鸭子划木盆39;,等运粮成了,得让他请我喝十坛醉春酿。34;
34;醉春酿?34;
窗外突然炸响一道粗哑的嗓门,震得窗纸簌簌落灰。
张飞裹着身玄色锦袍撞进来,腰间的蛇矛在门框上刮出道白印。
他一眼看见案上的酒坛,眼睛立刻亮得像火把:34;子元先生藏酒?
昨日还说39;军师要戒酒39;,合着是骗老张!34;
陈子元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望着张飞拎起酒坛的手,又看了看甘宁憋笑的模样,忽然抓起案上的海带往窗外一抛:34;看!
有海鸟撞树了!34;
张飞立刻扭头往窗外看,蛇矛34;当啷34;砸在地上。
陈子元趁机抬脚勾住桌脚,案几倾斜的刹那,紫皮蒜骨碌碌滚到张飞脚边。
34;蒜!蒜滚了!34;公孙续扑过去捡,正好撞在张飞腿上。
田豫笑着弯腰扶剑,甘宁已经溜到门口。
陈子元趁乱往门后挪了两步,手指刚摸到门闩,就听张飞吼道:34;子元!
别想跑——34;
晨光里,老杏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极了昨夜荀攸腕间玉镯晃出的白光。
陈子元望着张飞涨红的脸,忽然觉得,这棋局里的每一步,似乎都比想象中更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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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暗潮涌动,粮草为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