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自动运行的保护脚本罢了……连个模糊点的人格模拟都没……”零号指尖轻轻一弹，蓝色的小人影噗地散开，回归火焰本体。“小狼崽，别哭鼻子了，”他转头看向僵立在原地、泪流满面的新生，“你那疯婆子姐姐……把自己最后一点压箱底的代码，炼成了塞进灶台……给这帮人当守护神烧柴火了！”语气轻佻，眼神深处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冰冷。他看穿了这火焰的本质——是守护，是工具，是丙小米用最极致的理智和温柔炼成的秩序囚笼，囚禁着她自己的最后碎片，以维持这片大地的希望。
“……”新生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滚烫的泪珠砸落在脚下的金属圣殿地面，发出轻微的“嗞”声。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火焰中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虚影，每一道线条，每一个细节。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一个被仪器嗡鸣填满的寒冷深夜。丙小米一边用冰冷的镊子夹起一块破损的义眼内部精密元件，一边疲惫地用沾满焊锡碎屑的手背推了推滑落的镜片（那时候镜片还是普通的玻璃）。她那时说了什么？
“……笨蛋……你以为这些东西就是冷冰冰的铁疙瘩吗？……”她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每一段代码后面……都锁着一个程序员的命……那是他们……被吃掉的时间、被熬干的心血……是他们……在这个死板世界里……留下的……唯一一点……会呼吸的印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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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穿过冰冷的仪器，落在虚无中的某一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那不是代码……那就是……他们的……灵魂！”
“是啊……灵魂……”新生望着火焰中虚幻的影像，喃喃自语。这祭坛中的火焰，何尝不是姐姐用最后的灵魂碎片，熔炼出的一个巨大而温柔的囚笼？一个针对她自身、以“神迹”为名的精密监控系统！她的“存在”，已经和这个守护机制死死绑定！
“……我们称它为……‘永恒守望之火。”
一个苍老、却洪亮如同岩石摩擦的声音在新生身侧响起。
她缓缓转过头。一位身躯佝偻、穿着用特殊靛蓝色植物纤维编织而成的宽大长袍、脖颈上挂着一串由磨得光滑如玉的奇特骨骼和蓝色晶石制成的沉重项链的老者，在一群额头闪耀蓝色纹章青年的簇拥下，一步步踏上圣殿平台的核心石阶。
老者的脸上沟壑纵横如同风蚀的崖壁，眼神却锐利如鹰，平静中蕴含着熔岩般的炽热！他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项链坠上那枚精美绝伦的、由双色金属嵌套雕刻的双生花图腾坠饰。他的目光越过新生，带着无限崇敬地望向圣坛顶端那熊熊燃烧的幽蓝烈火。
“当这颗‘星火，第一次在尸骸堆积如山的死亡之地点燃……”老者的声音缓慢而有力，每一个音节都似乎敲击在空气中，引发微弱的能量共鸣，“……当它的光芒第一次刺破这片土地上凝固的绝望……”
“……当它第一次……降临……”
就在这时！
呜——呜——！！！
低沉到撼动灵魂的诡异号角声！从遥远的地平线方向撕破天幕的宁静！瞬间传来！
几乎同时！
“轰！！！”
圣殿平台中心的幽蓝烈焰仿佛被无形的恐惧点燃！骤然间再度咆哮爆涨！规模远超新生刚刚到来时引发的强度！
整片幽蓝火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海啸！洪流般冲向高空！在黄昏橘红色与墨蓝交接的天穹画布上！无数股燃烧的幽蓝光流在高速运动、凝结、重构！
下一秒！
一幅宏大瑰丽、又带有绝对力量美感的立体图景在所有人头顶展开！
核心位置！一头由纯粹凝缩的、燃烧着焚世业火的金红色琉璃色神狼！与一头由精密冰冷的幽蓝能量数据流构成的义眼银狼！在万丈高空并驾齐驱！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某个虚拟坐标点！
而在它们下方！构成支撑整个画面的背景！赫然是一座由燃烧的深蓝色烈焰构成的巨大守护图腾——形态正是圣坛中央那尊草莓发卡雕塑的巨大能量投影！图腾的光芒如同最坚实的壁垒！牢牢护住了后方浮现出的、刚刚由火焰凝聚出的一个简陋原始村落的全息景象！
吼——！！！
伴随着无声的能量怒吼（所有观看者灵魂层面的直观感受）！一股恐怖的虚空能量冲击（被火焰以极高拟真度模拟出形态）狠狠撞在双生狼图腾屏障之上！
嗡——！！！！
剧烈的能量对抗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爆！金红、幽蓝、漆黑三色光流疯狂对撞湮灭！最终！双生狼的图腾屏障纹丝不动！虚空的冲击如同撞上绝对墙壁的污浊浪头，轰然破碎、消散！村落安然无恙！
一切异象随之湮灭，幽蓝火焰缓缓收缩，恢复圣坛上原本的燃烧姿态。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却如同神迹降临！
“看……”老者指着高空消失的影像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耀着热泪和无比的坚定。他又指向地平线视距之外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错落有致的石制塔楼轮廓，“每一次……当那些来自虚无深渊的猎犬再次嗅到生命的气息……从残存的黑暗角落爬出……”
“……每一次……当它们撕开大地或天空的裂缝……试图再次降临……”
“……这圣火……都会感知！都会苏醒！都会燃烧！都会……”老者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以这‘永恒守望之名……将那些亵渎生命的孽障……撕成碎片！”
“……我们不需要祈祷，不需要献祭！我们只需要相信！相信她们始终……在凝视着这片她们曾拯救的土地！”老者最后目光灼灼地落在新生脸上，“因为她们的图腾，早已刻入了这片大地每一寸复苏的土壤，刻进了每一个劫后余生者的血脉灵魂深处！成为了……我们文明的……活着的……星辰徽记！”
夜幕如同一块被彻底浸透的墨黑天鹅绒，将整个圣殿包裹起来。唯有中央祭坛顶端的幽蓝火焰，成为这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灯塔。
新生独自一人盘膝坐在冰冷而巨大的发卡雕塑的底座边缘。冰凉的金属质感隔着衣料渗透进来。她仰望着那团跳动的火焰，像一个固执地盯着母亲灶火的孩童。
呼啦——！
一团幽蓝色的流萤毫无征兆地脱离了中心火焰的束缚！如同拥有智慧的生命，轻盈地、无声地围绕着她盘旋飞舞！光点闪烁，数量越聚越多！最终，所有流光在她面前重新汇聚、凝聚！一个由纯净幽蓝光芒构成的、几乎与真人大小无异的丙小米虚影，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几步之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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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流转，甚至能看清她眼角细微的疲惫纹路，看清她白大褂上那几点固执不肯褪色的陈旧污渍。
“啧……”光影中的丙小米微微歪着头，发出一个极其清晰、饱含戏谑的电子音合成感，“都说了别摆出一副家里死了人的倒霉样子……”她习惯性地伸出手臂，做了一个要揉乱对方头顶发丝的动作。手臂却毫无阻滞地穿过了新生微微低垂的、带着泪痕的脸颊轮廓。
没有触感。冰冷的能量粒子流拂过皮肤，带着奇异的静电微麻感。
丙小米的虚影毫不在意地收回手，仿佛那只是个习以为常的动作。她指向圣殿下方遥远的黑暗——那里，围绕着安全的村落外围，无数篝火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如同倒映在大地的银河。人影在火光间晃动，孩童模糊的嬉笑声随着夜风隐隐飘来。
“……看到这些了吗？……”虚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怀念与满足的宁静，“……把我们印在墙上刻在石头里当成挂画的小家伙们？”
“……笨死了……”光影的嘴角弯起一个无比真实的、带着点笨拙宠溺的弧度，“……文明这玩意儿啊……就像一锅傻小子死命熬的草莓酱……”
“……看着稀里糊涂……闻着糊味呛人……搅得胳膊都快断掉……”
“……可只要那颗该死的‘火种别灭……哪怕看着再蠢……过程再累再脏……”
虚影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尝某种无形的甘甜：
“……时间熬到最后……总能煮出来……那股子……钻进骨头缝里也忘不掉的……”
“……甜味儿！”
嗡！！！
就在那声“甜味儿”吐出的瞬间！
新生左胸口的枫叶烙印如同被投入白矮星内核！滚烫得如同烙铁！手中的琉璃盏残片更是剧烈嗡鸣共振！一股熟悉、温暖、纯粹而磅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星河，没有丝毫侵略性，只有包容一切的守护意志，瞬间穿透了她的灵魂壁垒！灌注进她疲惫干涸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这力量的滋养下欢呼雀跃！那是丙小米残存的力量！是她的意志透过永恒之火传递来的馈赠！不是怜悯，而是交付！
新生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汹涌而出！她突然明白了！
这永恒燃烧的，从来不是一团冰冷的、预设好的程序火焰！它在以神迹之名维持秩序，将丙小米的碎片束缚在虚无与现实之间……但这团火燃烧的核心……是她姐姐最执拗的意志！
守护！
守护这一线从废墟中挣扎发芽的生机！
守护这用她们姐妹的名字、形态、牺牲铸就的文明图腾！
这火焰！就是她姐姐以“神明”为囚牢，以自身为薪柴，在茫茫虚空中燃起的永不坠落的神圣灯塔！哪怕她本身已被燃尽，只残存这最后一缕印记！
当第一缕金红色的晨曦，如同撕裂永恒夜幕的神剑，从遥远的东方地平线上刺破云层！
圣殿中心那团跳跃奔腾的幽蓝火焰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它如同被唤醒的圣灵！不再仅仅是维系！而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
轰——！！！
一道贯穿天地的纯净幽蓝光柱！如同开辟混沌的创世之矛！撕裂黎明前的黑暗，直刺云霄！
光柱并非单一！它在瞬间爆发的顶点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如同绽放于高天之上的巨大花苞！
光流凝结的花瓣一瓣瓣展开！花瓣一面雪白，如同初生纯净的晨曦！另一面幽蓝，如同永恒不灭的星海意志！正是双生花的图腾形态！
而在这巨大光之花蕊的核心！最纯粹的光芒凝聚之处！
丙小米的虚影再次清晰浮现！
她依旧穿着那件沾着污渍的白大褂，机械镜片后的眼眸流转着跨越时空的温柔。她微微低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垠的空间，落在了站在圣坛边缘、泪流满面仰望着她的妹妹身上。
虚影抬起没有实质的右手，放到唇边——不是告别的手势！而是极快地！俏皮地！
——眨了眨左眼！
随即！
砰！
如同无声的肥皂泡破裂！
幽蓝的花瓣、核心的虚影、连同那贯穿天地的纯净光柱！骤然分解！化作漫天璀璨无比、如同星河精华凝结成的深蓝色光雨！纷纷扬扬，飘洒向整片复苏的土地！消失在晨光普照的人间。
圣坛之下，早已屏息等待着的人群爆发出震天撼地的欢呼！老人们匍匐在地亲吻土地！青年们高举刻着双生花图案的武器！孩子们尖叫着冲出庇护所的门口！他们知道！那光雨是祝福！是神明确认庇护的象征！是播种在季节交替时的神圣期许！
欢呼的浪潮拍打着冰冷的圣殿基座。
新生却只是微微仰着头。
泪痕未干。
她的目光，越过欢呼雀跃的人群，落在那片阳光刚刚照耀到的草地上。
一群小小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四五岁，有的甚至刚刚蹒跚学步。
他们嘴里发出稚嫩又认真的“呜——嗷——呜——”的叫喊！
小胳膊小腿奋力地摆动着！
一个个笨拙地模仿着壁画上狼女的奔行姿态！
或者学那端坐的巫女，用两根稚嫩的手指在眼睛旁比划出眼镜的形状！
没有恐惧！没有犹豫！
他们踩着晨光与露水，迎着欢呼声，跌跌撞撞地，在绿色的草地上追逐、欢笑、奔跑！
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跑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剪影！
那是她们的图腾在血脉中流淌的样子！
新生低头，缓缓握紧手中那枚滚烫的琉璃盏残片。
冰冷的边缘烙印在手心。
胸口的枫叶烙印深处，一片平静的暖意。
她终于彻底明白。
这枚残片，早已不再是悲伤的遗物。
它是信物。
是一把钥匙。
一把能够开启文明与未来的钥匙。
那些以血泪浇灌的牺牲、以魂魄守望的誓言，终究会穿透时间的壁垒。
融入新的图腾。
铸成新的脊梁。
在这片曾被混沌涂炭的星辰之下——
延续成为……真正永恒不灭的星辰。
喜欢。
第158章 文明的图腾[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