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复魅与地域的抒情》
——论《大湾区嘅春天》中的粤语诗学建构
文/元诗
在当代汉语诗歌的版图中，方言写作犹如一条隐秘的暗流，既挑战着普通话的霸权地位，又为诗歌语言注入了鲜活的在地性血液。树科的《大湾区嘅春天》以粤语入诗，不仅是一种语言选择，更是一种文化立场的宣示。这首诗通过粤语特有的语音、词汇和语法结构，构建了一个既具体又超越的地域诗学空间，在34;珠水暖?，云山翠咗34;的方言韵律中，完成了对大湾区这一特定地理文化单元的抒情性重塑。
粤语作为汉语族的重要方言，保留了中古汉语的诸多特征，其声调系统比普通话更为复杂，拥有九个声调，这使得粤语诗歌在音乐性上具有先天优势。34;珠水暖?34;中的34;?34;（no1），34;云山翠咗34;中的34;咗34;（zo2），都是粤语特有的语气助词，这些词汇在普通话中难以找到完全对应的表达。34;?34;传递出一种亲昵的温度感，34;咗34;则表示完成状态，二者共同营造出对珠江与云山变化的细腻感知。这种语言特质让人联想到宋代词人柳永在《望海潮》中34;东南形胜，三吴都会34;的吴语韵味，或是清代纳兰性德词中满汉语码混用的独特风格。树科的粤语诗学实践，实际上延续了中国诗歌史上34;以方言入雅言34;的传统，在当代语境中赋予了新的生命力。
诗歌开篇34;企喺摩星岭，又望摩星岭34;构成了一个精妙的空间辩证法。34;企喺34;（站在）这一粤语表达，比普通话的34;站在34;更具动作的持续性，暗示了凝视的绵长。而34;摩星岭34;作为香港的地理标志，在此被重复观照，形成了自我指涉的空间镜像。这种手法令人想起卞之琳《断章》中34;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34;的视角游戏，但树科的表达更具方言的肌理感。诗人立足摩星岭眺望摩星岭，这一看似矛盾的表述实则揭示了大湾区的空间特质——既是观察的主体又是被观察的客体，既是地理实体又是文化想象。正如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中所言：34;我们并非在一个空洞的、均质的空间中体验世界，而是通过一系列被情感价值所浸透的特殊地点来理解存在。34;
34;粤港澳：十一城山水/千千万万嘅人间烟火34;这两行诗实现了从地理空间向人文空间的巧妙转换。粤语中34;嘅34;（的）的使用，使得34;人间烟火34;这一表达更具地域亲切感。数字34;十一城34;与34;千千万万34;形成宏观与微观的对照，既勾勒出大湾区城市群的规模，又聚焦于个体的生活细节。这种写法与威廉·华兹华斯在《威斯敏斯特桥上》描写伦敦34;这城市现在穿着美丽的晨衣/静谧，空旷34;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将城市景观转化为抒情对象。但树科的独特之处在于，他通过粤语特有的量词34;千千万万34;（普通话常用34;千万34;）强化了数量表达的生动性，使抽象的数字获得了方言的口语质感。
诗歌第二节34;白云山上白云飘/观云台下白云游34;运用了顶真修辞，在粤语发音中形成回环往复的音乐效果。这两句看似简单的白描，实则暗含深意。34;白云34;作为广州的地理标志和文化符号，在此被赋予了动态的生命感。值得注意的是，诗人选择了34;飘34;与34;游34;两个动词，而非更常见的34;浮34;或34;飞34;，这种用词选择与粤语的动词系统密切相关——粤语中34;游34;（jau4）比普通话的34;游34;更具悠闲自在的意味。这种语言选择让人联想到王维34;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34;的禅意，但树科通过方言表达赋予了它现代都市的观察视角。观云台作为人工建筑与自然白云形成对照，暗示了人类文明与自然景观的共生关系。
34;万家灯光，思绪翩跹/亘古珠冮，银练丝绢34;这四句构成了时间与空间的交响。粤语中34;珠冮34;（珠江）的发音（zyu1 gong1）比普通话更具铿锵之力，34;银练丝绢34;的比喻也源自岭南丝绸文化的集体记忆。诗人将当下的都市夜景（万家灯光）与亘古流淌的珠江并
第276章 《方言复魅与地域的抒情》[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