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南阳人延笃打开书信后,把这个门客抓了起来,说:“大将军是皇亲国戚,皇子生病,应该进献医方,怎么能派门客到千里之外谋取私利呢!”于是把这个门客杀了。梁冀很惭愧,但又说不出什么。有关部门按照梁冀的意思追查这件事,延笃就以生病为由辞官了。夏天五月庚辰日,皇帝尊博园匽贵人称为孝崇后,她住的宫殿叫永乐宫;设置太仆、少府等官职,一切都按照长乐宫的旧例。划出巨鹿的九个县作为孝崇后的汤沐邑。
秋天七月,梓潼山发生崩塌。
评论
这段记载生动呈现了东汉外戚专权的巅峰乱象与士大夫的微弱抗争,梁冀与其妻孙寿的奢靡残暴,成为东汉王朝加速溃烂的鲜活注脚,其中的权力异化与社会矛盾极具警示意义:
权力失控下的疯狂:梁冀夫妇的“僭越式腐败”
梁冀在太后去世后不仅未收敛,反而借“增封至三万户”“妻孙寿比长公主”达到权势顶峰,其腐败已突破制度与伦理的双重底线:
物质享乐的极致挥霍:夫妇“对街为宅”,园林“十里九阪”仿自然山水,兔苑绵延数十里,甚至为一只兔子处死十余人,将权力彻底异化为满足私欲的工具。这种“弹极土木”的攀比,本质是通过物质炫耀巩固权力威慑——用财富的绝对碾压彰显不可挑战的权威。
统治逻辑的完全扭曲:从“监奴秦宫威权震主”到“门者累千金”,底层奴仆因依附权力而暴富,折射出正常官僚体系的崩塌;“取良人为奴婢数千口”“认富户母为守藏婢”,则将法律与道德踩在脚下,用构陷掠夺的方式积累财富,暴露了权贵对“合法性”的彻底蔑视。
家族权力的畸形延续:孙寿通过“斥夺诸梁”“崇孙氏”,将外戚专权转化为家族私利的争夺,其宗亲“贪饕凶淫”,用“闭狱掠拷”逼富人赎身,形成“权力暴力财富”的恶性循环。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模式,让整个统治阶层沦为吸血机器。
士大夫的抗争困境:从“谏言无效”到“以死明志”
面对梁冀的跋扈,士大夫群体的反抗呈现出不同形态,却都难改颓势:
朱穆的“体制内劝谏”:作为梁冀旧吏,他以“将相同船”的比喻苦谏,直指“公赋重、私敛深”“吏民酸毒”的现实,甚至点出“永和之末”的叛乱隐患。但梁冀的回复“如此,仆亦无一可邪”,暴露了掌权者对批评的彻底漠视——当权力失去自我纠错能力,任何理性谏言都沦为徒劳。
陈蕃、延笃的“刚性对抗”:陈蕃笞杀梁冀使者,延笃处死求利客,用直接冲突展现士大夫的底线。但他们的代价是贬官或免官,说明在绝对权力面前,个体的刚烈只能换来局部震动,无法动摇根基。这种“以卵击石”的抗争,更多是道德姿态的宣示。
社会矛盾的总爆发:从“民困于永和”到“怨毒满天下”
史料中“坐死者十馀人”“赀物少者至于死徙”“亿七千馀万财被没”等细节,勾勒出底层民众的绝望处境:
经济掠夺的无边界:从国家“诏书发调至十倍”到梁冀私求“五千万钱”,从“刺史、二千石皆谒辞秦宫”到地方官“掠拷富人”,整个权力体系已沦为掠夺工具,百姓“或绝命于棰楚之下”,社会财富被无度榨取。
法律正义的彻底崩塌:杀兔者死、西域贾胡冤死、士孙奋兄弟枉死,法律不再是公平底线,而成了权贵的武器。当“犯权贵”比“犯国法”更致命时,社会的基本信任已完全瓦解。
反抗火种的悄然积蓄:朱穆提及的“马勉之徒乘敝而起”,暗示底层的不满正在累积。梁冀的“兔苑杀人”“奴婢数千”,看似是孤立事件,实则是“官逼民反”的预演——当生存权被剥夺,叛乱便成了唯一选择。
历史的镜鉴:“绝对权力”如何吞噬一切
梁冀的专权堪称“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的经典案例:
权力与道德的剥离:梁冀夫妇的“酣讴竟路”“连日继夜”,与“百姓戚戚”形成刺眼对比,说明当权力无需顾忌舆论与伦理,掌权者会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
制度约束的失效:从太后归政到皇帝纵容,从宦官勾结到百官畏惧,整个体制对梁冀的制约完全失灵。这种“结构性失效”比个人作恶更可怕——它让整个统治机器成为腐败的帮凶。
社会崩溃的前奏:和平元年的“梓潼山崩”,在当时被视为“天谴”,实则是社会矛盾的物理投射。当权贵的园林里“奇禽驯兽”自在游走,而百姓“死、徙”于苛政之下,这个王朝的合法性已荡然无存。
梁冀的疯狂并非孤立现象,而是东汉外戚专权发展到极致的必然结果。他用财富堆砌的“人间乐园”,最终只会成为埋葬自己与王朝的坟墓。而士大夫的无力感,则预示着此后“党锢之祸”的悲剧——当体制内的改良与抗争都宣告失败,整个社会便只能在崩溃与重建中寻找出路。
喜欢。
第298章 汉纪四十五 孝桓皇帝上之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