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瞬间爬上沈嘉岁的脊背。
燕回时带走的是新昌县最精锐的力量,此刻县城及县主府周围的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七百人!
而对方,是四五千意图偷袭的敌军!
“紫莺!”沈嘉岁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取我的甲胄来!”
“县主!”紫莺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不可啊!您身怀六甲,眼看就要临盆了!燕大人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您安心静养!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万一……”
“没有万一!”沈嘉岁打断她,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敌军已至十里之外,虎视眈眈。此刻新昌县人心惶惶,军心不稳,我若退缩避战,躲入深闺,只会让恐慌蔓延,士气彻底崩溃!我是新昌县主,是燕回时的妻子,更是这新昌军民的主心骨值此危难之际,唯有我身披战甲,立于阵前,才能凝聚军心,稳住局面!这身孕,”
她的手轻轻覆上高耸的腹部,眼神更加锐利,“不是退缩的理由,而是必须守护的信念!更衣!”
紫莺看着县主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不敢再劝,哽咽着应道:“……是!”
沉重的甲叶碰撞声在暖阁内响起。
沈嘉岁褪下宽大的常服,在紫莺和另一个侍女的帮助下,一层层穿上护住腰腹的软甲内衬,再披挂上冰冷的精钢鱼鳞甲。
甲胄压在身上,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不安地踢动了几下。
沈嘉岁深吸一口气,将不适强行压下,系紧护腰的束带。
当她一身银甲,扶着腰,在紫莺的搀扶下走出县主府大门时,得到消息的纪再造早已带着几名亲卫焦灼地等候在阶下。
看到沈嘉岁,纪再造瞳孔骤缩,猛地单膝跪地,急声道:
“县主!您怎可亲临险境,末将恳请县主速速回府安胎!城外敌情,自有末将等人拼死抵挡,万不敢让县主千金之躯有丝毫闪失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恳切与担忧。
沈嘉岁并未看他,目光越过府门前的石阶,投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热闹街市和聚居区。
“纪都统,起来说话。敌情究竟如何?探明多少?”
纪再造被她平静的语气所慑,只得起身,语速飞快地汇报:“回县主!已探明,确为南唐步卒,约四千五百人左右,携带少量弓弩,武器多为陈旧刀枪皮甲,装备远逊于我西晋边军。
其驻扎山坳地势隐蔽,但视野受限。据其营寨布局和灶坑数量判断,应是打算休整至半夜,趁夜色掩护发动突袭,目标直指县主府及周边富庶区域!”
“嗯。”沈嘉岁听完,神色不变,只淡淡应了一声。
纪再造见她如此,心中更急,再次抱拳:“县主!即便如此,敌军人数七倍于我,且县主您有孕在身,末将斗胆,恳请县主移驾!新昌县城墙虽不高大,但有城门可守,总比在这无险可依的府外安全百倍,末将即刻派人护送您……”
“够了!”沈嘉岁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移驾?避险?纪再造,本县主问你,这新昌县主府,是本县主的府邸吗?”
纪再造一愣:“自然是县主的府邸。”
“那这府邸周围的街市,这些房屋田舍,这些安居乐业的百姓,是本县主的子民吗?”
沈嘉岁的手指向府外那片在夕阳下炊烟袅袅的聚居区,声音清晰而沉。
“是……是县主的子民。”纪再造的声音低了下去。
“既如此!”沈嘉岁收回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如炬,扫过纪再造和他身后的亲卫,“贼寇来袭,觊觎我府邸,屠戮我子民,焚毁我家园!本县主身为新昌之主,岂有弃府而逃,置子民于敌寇屠刀之下,独自躲进城墙之后苟且偷生的道理?此非为官之道,更非为人之本!责任所在,担当所系,岂容退缩!”
纪再造张了张嘴,看着县主被铠甲包裹却依旧挺直的腰背,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一旁的副都统纪恩同脸上也满是焦急,忍不住上前一步,“县主!末将知您大义!可是七百对五千,兵力悬殊太大了!纵有孙吴复生之谋,也难挽此必败之局啊!求县主三思,暂避锋芒,待燕大人回援……”
“没有必败之局!”沈嘉岁断然道,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她亲手规划且一点点繁荣起来的家园,“七百将士,亦是七百热血儿郎!身后就是我们的家,你们看看!”
她猛地抬手,指向县主府周围那片在暮色中亮起灯火的街市,“难道要让这片土地,明日沦为南唐贼寇烧杀抢掠的战场?让我们的家园,在我们的眼前化为灰烬?”
“本县主心意已决!绝不让战火,烧进我新昌县境一步!御敌于外,方是上策!”
她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直指西南方向!
“传令!”
“集结所有府兵、巡防营、乡勇!立刻!”
“目标——西南十里,南唐军营地!”
“主动出击!御敌于县境之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此战,有我无敌,有敌无我!”
如同惊雷,炸响在县主府门前。
纪再造、纪恩同,以及所有闻讯赶来的军官士卒,看着那个身影,一股热血和悲壮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
“末将遵命!”纪再造第一个单膝跪地,抱拳嘶吼!
“遵命——!”震天的应和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
正月初一的寒风像刀子,刮过新昌县外的丘陵。
新昌县主沈嘉岁勒马居中,肚腹已显沉重。
纪恩同、纪再造两兄弟,左右护卫,脸色比头顶的墨蓝色夜空还沉。
频频看向主母隆起的腹部,要是县主有个闪失,他俩的脑袋绝对不够县马砍的。
“县主……”纪再造刚开口,就被沈嘉岁清凌凌的眼风扫了回去。
七百精骑紧随马后,马蹄裹了厚布,踏在地面上,只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队伍正快速驰骋在丘陵间的窄道上,早已出了新昌县城的庇护范围。
“行了,别摆那副苦瓜脸,”沈嘉岁的声音不高,传入身边人耳中,“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轻重。难不成,我是纸糊的?”
她眼神锐利地望向新昌县城的方向:“颍州军情如火,王爷不在,若我也缩在府里当那金丝雀,新昌怎么办?这城里的数万百姓,城外辛辛苦苦抢收回来、刚入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秋粮,怎么办?次次都等他回来,等着等着,家就没了。”
她没提“西晋内乱”这糟心的词,但纪家兄弟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第119章 八皇子[1/2页]